冯妈妈下去后不久,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渐没了踪迹,乌云退去,洒下金光,让人有种终于得见天日的感觉。

粗使婆子和丫鬟忙络着,将游廊上的水扫到一边去,水渍浸湿的地面,像是一道镜子,照出人们忙碌的影子。

惜宣上前问道沈荣锦要不要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扫一遍,因为最近被雨刮的,有些七零八落的,一些杂草也横生枝末了出来。

沈荣锦便让惜宣看着吩咐下去。

这边的冯妈妈打赏好下人走了回来,沈荣锦也继续绣方才搁置一半的木槿。

冯妈妈问起了沈荣锦那个茶盅的事情。

沈荣锦绣着木槿花瓣的手一滞,有些不自在地问:“妈妈怎么突然这么问?”

沈荣锦这时候是背对着光坐的,周身被细细的绒光包裹在里面,将神情隐湮没在阴影里。

是以冯妈妈是看不清沈荣锦脸上神情的,也并未察觉到沈荣锦的异样,继续说道:“奴婢也是今天看见小茱,才突然想起的小姐当时知道茶盅碎了之后,早有所料似的。后来奴婢还听说,小姐让惜宣看紧点小茱。”

冯妈妈看着沈荣锦,才慢慢地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小姐,觉得是小茱干的,或者说是莫姨娘干的?”

沈荣锦微微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有心误导她们认为小茱是莫姨娘的人。

沈荣锦刚要张口,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纷杂的声音。

沈荣锦和冯妈妈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皆表示着疑惑。

这时候惜宣就走了进来。

沈荣锦问道惜宣,“出什么事了?”

惜宣急急忙忙地说道:“小姐,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好大的洞。”

洞?

沈荣锦脸色一沉,立马下了炕,裹了件披风就往外走去。

因为在发现之时也只是惜宣和一两个小丫鬟,惜宣又赶忙地找来了沈荣锦,所以知道的人还不多。

那两个小丫鬟看见沈荣锦过来,皆是退了个身。

等沈荣锦走进去不由得呼吸一滞,这个洞其实说大不大,也只容个小猫进出的。

不过沈府对于房屋整砌是上心的,父亲毕竟从商,很是推崇风水一类的话,所以若是屋里破了洞,父亲最先找的是风水大师来算算,整个府里也会因此很是紧张。

如今这院角破了这么大个洞,可不是沈府里的大事?也难怪惜宣她们那么紧张。

冯妈妈皱着眉问道:“这什么时候破的这么大洞的?”神情明显有些凝重。

两个垂髫的小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荣锦只好转过头,问道惜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惜宣照实说了:“是奴婢们修整院子的时候,看见这里生了些杂草,所以就准备着拔了,没想才拔了一簇,便看见了这一个洞。”

沈荣锦不免有些奇怪,“从前修整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

惜宣回道:“原先这里时放着一排花架的,因为这几天下雨,冲散了花架,小姐又命着人将花全都移到游廊,所以奴婢才注意到了这里。”

沈荣锦听着惜宣的话,又仔细瞧了这个洞,秀眉拧做麻绳一般。

冯妈妈上前问道:“小姐,要去告诉老爷吗?”

沈荣锦摇摇头,“暂时不告诉父亲。”

沈荣锦抬头看了那两个小丫鬟,许是没遇见这样的事情,许是害怕自己斥骂,两个小丫鬟脆生生的小脸上溢满了惊恐。

沈荣锦不愿多吓两个小丫头,但不得不肃清了口气,沉声道:“你们俩也当作这事没发生过,知道吗?”

那两个小丫鬟纷纷作礼,连忙说道:“奴婢知道了。”生怕晚了半分的样子。

沈荣锦点点头,吩咐她们新抬几个花架掩在上面。随后这两个还惴惴着的小丫鬟便被惜宣吩咐去了另一边除整院子的落叶和杂草。

町榭阁落座于第三进东处的院子,那开了口的院墙正临一个胡同巷子,来往相比沈府大门临街的热闹,显得很是清幽。

因为父亲信奉风水一类,所以沈府格局以坐北朝南而设,院墙的修葺也最是忌讳开口有洞,会有惹是非之嫌,而父亲做的是茶商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类,所以这个洞肯定是后来才有的,况自己方才看了一下,那洞不像是失修之下的坍坏,反而是被人故意开的洞。

难道是沈荣妍?

沈荣锦觉得有些不可能,在自己院墙开了个洞,于她来说讨不得什么好不说,她根本没那个机会可以干着这样的事。

沈荣锦手上刺着绣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干脆甩了绷子,坐在炕椅上喝起桂枝熟水来。

没喝一口,沈荣锦就突然对冯妈妈说道:“我去找一下父亲。”

说着沈荣锦拿了件金红羽的斗篷,就匆匆往外走去。冯妈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沈誊昱这几日明显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沈荣锦也没报多大的期望,可以去了就能见着沈誊昱。

但还是沈荣锦还是急切地往竹雅堂那边走去。

今日守院的还是之前那个下人,叫蔡奕。

蔡奕看见沈荣锦披着金红的斗篷,犹如骄阳明艳地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小姐。”

沈荣锦身上羽扇般展开的斗篷此刻绿柳垂绦般,温顺服帖在沈荣锦身上,红艳如火的毛领将沈荣锦的小脸衬得愈发白皙,像剔透的玉,在蔡奕眼里流转光华。

沈荣锦颔首,有些焦急道:“蔡奕,父亲呢?”

蔡奕看着沈荣锦焦急的模样,神情也变严肃,连忙回道:“老爷辰时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大小姐是有要事要找老爷吗?”

沈荣锦焦急的视线越过蔡奕,落在竹雅堂那棵古稀的梧桐树上,金黄色的树叶在夜晚的风中像是一只只翩飞的蝶,朝着未知的地方,义无反顾的,振翅而飞,飞累了,然后凋落在名为归宿的地里,一寸一寸的死去

沈荣锦看着,渐渐冷静下来,父亲是什么人,自己难道还不知!

沈荣锦摇摇头,松了口气般笑道:“我就是想父亲了,想来见见罢了,既然父亲不在,我下次再来找父亲罢。”

她方才才突然想起沈誊尚,就是她的二叔,在明年就因为贪墨的事情而被革职,而李先,李先是衡州的县令,他所在的地方因暴雨而使涧水,谷水涨合,被人呼为沱溢,算来算去,时间正好,而发大水,朝廷必要拨赈济的款项,若是沈荣锦估料得没错,沈誊尚就是私吞了洪涝赈灾的钱,才被革职了的。

沈誊尚之前走的那话,分明是想拉着父亲下水,父亲是商人,商路恒通,运输货物是最为平常不过了。

换作平常,沈荣锦是不会担心父亲会做这些的,父亲什么品行,沈荣锦心里最是清楚。可是最近父亲明显忙碌了很多,那日还说那么一句话,今日又是院墙的破洞,明晃晃的,盘旋在沈荣锦脑海里的就那么一句,朱雀开口,主惹是非,是凶兆。

凶兆。

沈荣锦从前不信这些,可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她才慌了,才害怕了。

才一时这么没了头脑了。

蔡奕奇怪地看了一眼沈荣锦,然后说道:“老爷若是回来,下人马上就派人给大小姐说。”

沈荣锦点点头,在蔡奕疑惑的视线里,那一抹红色像残灯泯灭般被人捻息在无边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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