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厅的沈荣锦,和惜宣一路走到了西边的一进小院,池面柳树垂影,偶有蜻蛉掠过,涤荡起湖面涟漪层层。
惜宣这时才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二小姐要送给老爷的生辰礼是刺绣?”
“是文绣娘来得蹊跷,我稍微让小茱试探了一下,便发现沈荣妍为了学刺绣足不出户的。”沈荣锦徐徐道来。
惜宣有些恍然大悟,“所以小姐才觉得二小姐要刺绣给老爷作生辰礼?”
但随即她又有些疑惑问:“那小姐如何要让奴婢送文绣娘的绣帕给斜街胡同的狄家?”
这话刚落,苏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也是我想问的,为何沈大小姐要让苏某将文绣娘的绣帕转给那几个夫人?”
苏翟从树影下缓缓走出,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逐渐展现在沈荣锦的眼里——斜街胡同的狄家,其姓‘狄’同音苏翟的翟,是苏翟私下的一处小进院落,寻常人都不知道。沈荣锦之所以知道,只因这是沈荣锦和苏翟做交易之时,沈荣锦换来的好处之一。
沈荣锦见此立马行礼,准备道:“苏”
礼还没成,苏翟就摆摆手,“做不得这些虚礼,这里又没别的人。”
自古女至十岁以大,便不可能与除夫外男子同房而居,合席而食,每次谒见必恪礼遵诫这若是让别人听到,别人会怎么想?自己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这种不规不矩的话果然只有苏翟说得出来。
沈荣锦忍住怒气还是行完了礼,神情有些戒备地看着他,“苏东家怎么也在这儿?真是好巧”
苏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有那么可怕,每次沈荣锦见到自己都那么防备着他?
苏翟有些无奈地道:“不巧,我是跟着你出来的,我有事要问你。”
沈荣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相信他会有要事问她。
不过,苏翟的确有事要问沈荣锦。他方才在席间可是看见沈荣锦是如何巧妙地反击沈荣妍,别人不知,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沈荣锦表面严肃得那个样子,其实心里指不定乐到哪里去了。
沈荣锦一笑,还是说道:“不知苏东家有什么想问小女子的?”
苏翟缓缓道:“你为何要让我把那几个绣帕转买给这几个夫人?你就如此确定沈荣妍会送刺绣给沈老爷?”
沈荣锦当然确定,不过真实的缘由她却是不能说的。
沈荣锦笑笑,摊手叹气道:“我不确定啊。”
苏翟一愣,有些惊讶。
沈荣锦见此,再道:“沈荣妍送了父亲刺绣自然好,没送刺绣,也没损害到我哪里不是?还有那几个夫人,我也没想着让她们替我揭穿沈荣妍的刺绣,所谓闲事非,都不扰。她们都是深闺妇人,哪里会愿意淌这摊浑水,但这些妇人平日都是闲不住的,嘴也没几个是牢实的,而我,不过是给了她们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好让她们觉得我是个大度的长姊,而沈荣妍却是个不懂事的。”
惜宣听得都快呆住了,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小姐了。
苏翟神情暗藏着一丝不屑,边笑着摇头,边叹道:“最好的辟谣之法,便是以其之谣扼其谣,沈大小姐,当真是使了个好计策。真是不能明白以前为何会由着她们穿出难道是故意让的她们?”
沈荣锦却是垂下眼,小声地道:“苏东家这话真是说笑了,谁乐意见到自己名声这么被人污蔑。”若不是被逼到极处,沈荣锦又怎会在父亲的生辰上干出这样的事,那可是父亲的生辰啊。
苏翟收住了笑容,他的双眼里全是沈荣锦落寞的小脸。
他并不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几个姨娘都生得有子,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些姨娘表面对你笑,背地里却是想着如何害你,而为的就是苏家的家产沈荣锦这样的,苏翟早就见过很多类似的了,不管是哪一方,他都是有些厌恶的。
想罢,他淡淡开口道:“出来不早了,席间还有几位大人等着我,我便先告辞了。”
沈荣锦行礼以送,然后看着苏翟的石青色衣袍最后一角消失在眼际,她才吩咐神游着的惜宣扶自己往南面的花房走去,她有些想看那里种着的兰花了。
这个时辰,大部分的人都在前厅,但有些不喜嘲哳的人就会到这里来寻个清净,赏花怡情。
沈荣锦走到花房的时候,就有几个夫人或是未出阁的小姐在这里,她们看见沈荣锦进来,有些惊奇外,皆是颔首问候了下。
沈荣锦回之以礼,然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打量起整个花房来:有细长细长雪玉一样的白掌,含羞半开的羊蹄甲,还有木芙蓉,蟹爪兰在秋日凉薄的风里,娇俏艳丽。
惜宣扶着沈荣锦,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方才给苏东家说的那些是真的?”
沈荣锦有些疑惑地看着惜宣,随后明白了过来,便回道:“假的。”
惜宣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她惊讶得不禁大声道:“假的?”
这一声惹得那些夫人小姐往沈荣锦这边看,惜宣见此压低了声音,问:“小姐方才说的那些什么借她人之口之话都是假的?”
沈荣锦看都没看惜宣惊讶的脸,“苏翟是商人,平常勾心斗角不少,但也最是讨厌这样的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惜宣有些没明白,她问道:“小姐想让苏东家讨厌做什么?这有什么好处?”
沈荣锦看着惜宣天真的脸庞,不由地一叹,“没什么,我走累了,你扶我去前面那个石凳子坐一坐。”
惜宣‘哦’了一声,毕恭毕敬地扶着沈荣锦去了石凳子那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