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元并不奇怪兀术态度,当侵犯女真贵酋利益时,他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已经彻底融入北方,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面对强势的大宋行朝,唯有不断壮大大金的力量,才有可能维持甚至击败大宋。
不进行彻底的土地改革,汉人绝不会真正归心,大金就不可能真正发展起来,更不会具备抗衡大宋行朝的能力,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团结汉族士人势力,依靠兀术的支持,冒险对女真贵酋发难,希望能成功。
这些年来,他做了不少的努力,甚至不惜屈尊降贵,刻意地结交那些二代士人,这些人凭借老子投靠女真人,倒是混的有声有色,他心下很不屑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现在,他才真正体会王秀的心情,作为主导变法的领路人,无论是心情还是人身,受到的煎熬都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只能咬着牙坚持。他甚至对王秀产生敬佩,常想换成他能否坚持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看兀术也很无奈,只得苦笑道:“想想王文实取得的成就,实在让人艳羡。”
兀术眼皮子一颤,沉声道:“郎主做的过了,让子初受委屈,我也知道时间不多,却全然没有战胜把握。”
张启元对军事并不在行,却不代表他不明白,年前宋军迎来一次整编,整个禁军缩编为四十三万人,北侍军的常备兵马只有十七万,人数降低了,却迎来战斗力的增强。
怎么回事?人家是各军、旅镇都保留架子部队,平时只有核心吏士组成,战时才抽调预备兵马。
是预备兵马并非乡军,根据通事司最新军情,大宋行朝实行预备兵制度,那个和签发丁壮可是不同,倒是和猛安谋克有几分相似,人家却是经过严格训练,从禁军退出来的人员,一旦有事立即补充。
面对大宋行朝不断地新花样,金军诚然也在增强,却显得苍白无力,不由地苦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他们也没有必胜把握。”
“呵呵,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兀术拍了拍额头,又看着张启元道:“你建议归田令很好,郎主也是赞同的,现在我族人口萧条,青壮安享富贵,不负当年奋死向前,要是山南汉人仍旧二心,恐怕真要输了。”
“这是最关键一步,不走出去无法收拢人心,在下虽是去职,却请郎君坚持。”张启元心中悲苦,他倒是真想干出一番事业,却最终惨淡收场,连兀术也保不住他,可见女真保守势力之大。
“有些事急不来,你不过是偶遇挫折,不几年就会回归,此去大兴府也能历练一二,就近看看南方民情,或许能改善归田令。”兀术笑呵呵地道,看他平淡地模样,其实心中也很恼火,以迪古乃为首的家伙,竟然公开跟张启元对着干,他也不好插手维护。
“郎君说的有礼,我却望着这遭,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启元心情好了些,兀术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到了地方或许真能体察民情,找出缓解矛盾的法子。
“最近,南边的南朝使臣,闹腾的挺欢,你此去要多加注意,我让石里哥全力配合。”兀术提到南朝使臣,脸色是忧虑的,活跃程度不断地加大,这可不是好兆头。
张启元是知道的,大宋机速司的北方机速局,造成大金多次重要情报泄露,已经到了让人难以承受地步。最让人震惊的是,几个月前,竟然发现有女真族谋克,被金钱买通,成为南朝的密探,简直就在打脸。
“郎君放心,在下此去,必然会全力以赴,让那些无耻之人赴死。”他也有点心惊胆战,自从那破事传来,赵官家重伤,乌思谋陵被寸糜,大金在大宋行朝的据点,不断遭到破坏,使臣死伤狼藉。
这还不算多大事,关键是坏了南北不杀重臣规矩,你既然没有信誉,那就别怪人家不客气了,恐怕北方机速局的使臣,正在磨刀霍霍向猪羊,他是大宋行朝的叛臣,或许已经列到被刺杀的名单上,为了自己也需要严酷打击。
人家发展你的猛安谋克,那也是自家的本事,你去杀人那可就两说了。
“郎君,外面有宫人持节请见,说是郎主密旨。”一名合扎匆忙进来道。
“郎主?”兀术疑惑地看了眼张启元。
“却不知何事?”
却说,王秀来到茶楼进去,徐中留在外面要了壶茶水,两碟瓜子果子,自己慢悠悠地消遣。
“原来是大长公主,不知有何事?”王秀早就听出来是赵柔嘉,不然也不会冒冒失失应约而来,他和女儿独处机会可以说几乎没有,借个机会过来也不错。
“实在孟浪,还望王公莫怪。”赵柔嘉言语柔和,倒也算礼数有加,作为皇室的两国公主,礼数上还是要注重的。你就是恨不得杀了对方,在面对面的社交场合,也要保持相当的礼数,这就是潜规则。
王秀见赵柔嘉谦恭有礼,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倒是坐下笑道:“烦劳大长公主破费。”
赵柔嘉见王秀从容不迫,明显主客逆转,不免有几分尴尬,只能坐在对面,轻声道:“今个刚刚出宫,就遇到王公,想想二十年前王公救命之恩,特来一谢。”
王秀看了眼赵柔嘉,小女儿心思,竟来老爹面前卖弄,要换成十年前的王新真,不定就被打了屁股,嘴上却淡淡地道:“国事而已,不值一提。”
赵柔嘉却摇了摇头,有几分敬仰地道:“是想当年,王公率数万豪杰奋死破城,恐怕妾身已沦落他乡。”
王秀风淡云轻地笑了笑,要真是赵家人,他当真不回去救,可定的成为他乡之魂,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难道任由你流落异乡不成?
赵柔嘉目光尤为复杂,她本是一肚子气,想要找王秀理论,却在进来那刹那,心情嬴荡,某种亲切感油然而生,犹如站在家长面前的乖乖女,本来准好的说辞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