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位在灵夏当相互扶持,断不可让党项大族有机可趁。”蔡易也觉得党项族势大,夏才刚刚被灭了,就开始争夺利益,简直是有恃无恐,要不是新老既得利益阶层有矛盾,处于狗咬狗的状态,朝廷可真要头疼了。
“分化,利用他们的矛盾,诱之以利,让他们部族间矛盾加深,朝廷从中权衡,不断消弱他们的力量。不过,那些被灭的大族土地,应该收归官府所有,这是底线问题,绝不能有任何妥协,对大族的赏赐,也应该是财帛和贸易优待。”
“还有,各族不能拥有私兵,他们的部民除了最基本的武装,决不能拥有制式甲仗。”
钟离睿提出自己的设想,一个大族的强盛与否,金银财富固然重要,却不是决定性的,占有水草地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实力的强弱。原因很简单,嵬名家竭力摆脱中原皇朝制度,是自身势力大,党项大族势力也很大,他们几代人努力固然取得成效,却仍然没有完全消灭自身大族势力。
朝廷想要解决难题,还需要从最低层入手,此时恰恰是好机会,千载难逢的时机。
蔡易认可钟离睿的策略,却仍然有几分担忧,道:“灵夏各州马政,虽说不如凉州,却也是良马产地,战乱后重建是艰难的,还要尽心扶持才行。”
钟离睿轻轻颔首,这场战争本意是收复失地,解决侧翼问题,马政却是最重要的缘由。几大产马地多落入大宋行朝手中,却因战乱关系,马场遭到很大破坏,马匹流失很多,要进行良马的繁衍,还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
最重要的是,王秀并没有扩大马政的意思,反而要控制马场,逐步对草场进行封育。
“如今,禁军马军数量激增,已经达到六七万马军,我看却要控制规模,以免供给不力。”没有说王秀的意图,却隐晦地点了出来。
何为作为内定的转运使,自然大加赞赏,他也看出因战争需要,禁军夺取马场武装马军,邵兴的第九行营,甚至奢侈地编制副马制,简直就是杀鸡取卵,他对王秀封育草场持赞成态度,自然要控制马军数量
钟离睿稍加思量,道:“马军必须要控制,待马政恢复再逐步进行增加,还有副马制部队,要选择配备骡马,现在不能太奢侈了。”
“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做,有王文实在朝中支持,尽管放心。”蔡易大手一挥道。
“大人倒是好,挡起了甩手掌柜。”钟离睿淡淡地笑了,不知是说王秀还是蔡易。
王秀在商水的最后一天,他独自一人漫步在城外,行走在商水河畔。
官道上来往的商队,匆忙的行人,河中穿梭的船只,还有河边綄纱的少女,他背着双手慢慢度步,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时地抬首远眺苍天白云,眸光与天际融于一体,似乎在缅怀,又似乎在欣赏。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在他眼前仿佛都是浮云,一切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唯有那天际涌来的风,无声无息,又悄然远去。王秀捻转河畔,看着几女綄纱少女笑颜,莺莺燕燕地青春绽放,回想起当年和友琴莫言泛舟湖上,二十年一瞬就像昨天,友琴莫言、朱琏、秦献容、文细君、赵福金、林月姐
叹息中,他默然而立,往事如烟,昔日如云,倍多珍惜!
似乎,有感有件事情做的不对,让他犹豫不决。
“这不是王相公嘛!小民拜见相公。”
正当王秀出神时,冷不防传来沧桑的声音,他转身看去,却见一名三旬庄稼汉子,正站在他一步开外,一脸地拘谨,整个人伸不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哦,你是……哦,你是幺子。”
“相公还认得小民?”汉子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激动地浑身颤抖。
“怎么能不认识你,当年你小子把你爹的酒偷出来,拿给邱大叔吃了,听说还被打的屁股开花,呵呵。”王秀没来由一阵畅快地笑,很难得真痛快了,还是家乡的感觉惬意。
汉子不好意思地挠头,难为情地道:“想不到相公还记得,嘿嘿。”
“哎,不对啊!我宴请乡亲,你怎么没去?”王秀忽然想起了什么。
汉子脸色尴尬,诺诺地道:“都是城里人去的,乡下哪里能挨得上边,能见到相公也是福分。”
“大哥办的什么事。”王秀有点恼怒,就算是人多,你就不能再加桌子,看来还是有人没有来参加,摇了摇头道:“幺子,别喊什么相公,把人给叫生分了。”
汉子嘴角猛烈抽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话说,尊卑并不是那么明显,那也是针对市民阶层而言,对于乡下农夫来说,王秀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宰相,甚至被传为仙真转世,绝对是他们仰望的存在,能说上几句话,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敢造次。
王秀见汉子一副敬畏模样,心中有几分怅然,人无差别事有变迁,他和乡亲再也回不到从前,也不能过分强求,温声道:“好了,幺子,别太拘谨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是,相公。”汉子松了口气,依旧是小心翼翼。
王秀不免苦笑,人还真是有趣,没钱没权没地位,反倒是容易接触,相互间没有大小地欢笑,分出贵贱却是再无法回去,相互间如隔天堑,下位者面对上位者,还是那么兢兢战战。嗯,也就是都城或城市中的人,生长在天子脚下,才对重臣少了一些敬畏,多了几分随意。
“给我说说,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心下叹息,语气又放轻了几分,却有了几分距离。
通过汉子磕磕巴巴地讲述,王秀甚至讨生活不易,也知道邱福阵亡后迁回商水,大娘也已经病故,好在并非穷困,朝廷的抚恤还是及时的,让他心中好受了点。不过,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把邱大叔忘了,没有去上柱香,实在是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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