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延福宫凝和殿,赵佶和郑皇后坐卧高榻。

郑皇后生并不是赵佶的原配,她少年入宫,聪明伶俐、美貌非常,做了向太后的侍从女官。赵佶还是端王时,就由向太后把她赐给了赵佶,被封为贵妃,王皇后在大观二年病故,总算是媳妇熬成婆。

不过,她倒是知书达理、小心谨慎,郑家人除了从兄郑居中,没有人干预朝政的。

两人正在说笑,梁师成快步进来打,轻声道:“官家。”

赵佶刹住了话头,笑眯眯地问道:“杨戬刚上来的奏章,梁山那边水域为西城所公有,可有好办法制成良田。”

梁师成没有被难住,低声道:“官家在一旁再挖个八百里水泊,把水放过去就行。”

“你啊!总是投机取巧。”赵恒呵呵地笑了,水泊的收归皇家所有,每年能给他带来巨大的收益,怎能不高兴。

“官家,皇城司报王秀和蔡家的大郎、沈家的大少一起去了樊楼吃酒。”

赵佶眉头一挑,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捻须笑道:“这些少年进士啊!”

梁师成哪能不知赵佶秉性,风流的道君皇帝嘛!新科进士的风雅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还是颠怪道:“王秀也真是的,不好好写他的条陈,去。”

“哎。”赵佶不登梁师成‘抱怨’,洒笑道:“少年习性,不必太多苛求。”

“还是官家优容,现在的士子都在效仿官家的洒脱。”梁师成不温不火地拍了赵佶个马屁。

赵佶大为喜悦,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又转首对郑皇后道:“圣人,刚才说到四姐的婚事,现在我都有点为难了,蔡家五哥与四姐倒是般配,王秀也不错,让人实在难以取舍。”

郑皇后生性淡漠,笑道:“四姐是最出色的姐,决不能轻易嫁出,还不是要官家细细斟酌。”

赵恒点了点头,他真的很在意赵福金,作为大刘妃的女儿,赵福金和她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仙一般的人物,他视为掌上珍宝,谨慎地选择贵族才俊。

蔡京是四朝元老,他所倚重的重臣,能够把蔡家彻底拴在赵家船上最好,他同意蔡攸主张打通延福宫与蔡家三府通道,就在拉拢蔡家势力。

蔡家二代中蔡绦最有才能,可惜早就有了家事,第五子蔡鞗进入了他的眼中,年轻俊美风度翩翩,又有一肚子的好文采,让他最属意招的女婿。

可是,王秀的横空出现又让他犹豫了,这个年轻人表现出的才华,无论是治学还是经济都让他非常中意,要这能解决财政问题,绝对比蔡鞗更加般配赵福金。

一边是势力盘根错节的蔡家,一边是后起之秀王秀,实在让他难以抉择。

“四姐的诗词讨到了吗?”赵佶似乎无心一问。

梁师成心里咯噔一下,谨慎地道:“王秀不是被拉出去吃酒,就是窝在住处招待,前去拜访的开封士人络绎不绝,他哪有那功夫。”

“这两个姐太放肆了,拦住王秀要诗词,还要人家签字画押,都成山大王了。”郑皇后轻轻地笑了。

“王秀在我面前谈笑自如,却在四姐那吃了瘪,想想让人好笑。”赵恒一阵舒心的大笑。

梁师成在一旁赔笑,但他的笑容却非常勉强,明显有些担忧的神色。

“好了,圣人先歇息吧,真还有些事。”

不说宫里正在拉郎配,樊楼上几位朋友开怀畅饮,范宗尹、蔡易轮流挥毫泼墨,王秀无法推托,只好写了一首五言绝句应付差事。

外面倒是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沈黠和张启元,要是王秀在此,肯定还能看到王昂。

“李大娘,怎么今个生意那么好,后楼连个房间也没有了?”沈黠大大咧咧,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李婆子正在院子里生闷气,骂的两个出错小厮狗血喷头,一看是老四来了,这可是为犯傻的大金主啊!急忙漾起招牌式地笑脸迎过去,香帕打在沈黠身上,一个媚眼道:“沈四官人好久不来了,想煞老婆子了。”

张启元和王昂都打个冷战,这婆子可真泼辣,这不是占沈四少的便宜吗?老牛吃嫩草大家都理解,这老草喂小牛实在有点寒颤人。

沈黠也退了一步,勉强笑道:“你这婆子上来就动手动脚,要是李行首倒也罢了,赶紧给我腾出个贵宾房间。”

“对不住了四官人,后院就三个房间都满了,要不去前楼。”李婆子为难了,樊楼自从李师师身价百倍,跟着沾了仙气,樊楼在后院加了三个最豪华的单独小院,招待能出的起价的客人,这可是和李师师住处不远啊!价钱贵是贵,但能看到佳人住所醉杏楼也值得,还真有不少冤大头。

“飞云阁地势最好,大娘看看是谁,把他们请到前面吃酒,一切费用我包了。”沈黠虽然是纨绔但不是傻瓜,他也结交新崛起的权贵,增加自己在老祖和家主眼前地位。

这不,通过张启元、冯谦攀到状元郎王昂,他们一同来樊楼吃酒。王昂是何等的心高气傲,他又怎能和沈黠混在一起,也就是进士及第第十张启元的面子,他才勉强过来。

至于那天开溜的冯谦,八面玲珑的人物,三言两语就把沈黠哄的高兴,关系又升温不少,借机骗吃骗喝。

“四官人还是不要了。”李婆子翻个白眼,叫飞云阁的人挪走,简直是笑话,你沈家老四跟老大较劲,有那个本钱嘛!

“今夜我宴请状元郎,怎么,还不足以让客人挪步?”沈黠见李婆子犹犹豫豫,心里顿时很不高兴,他可是好说歹说才请张启元约来了王昂,要连阁子都进不去的话,那自己的脸就丢大发了。

王昂和张启元倒是明白人,见李婆子为难,隐约明白飞云阁里面非富即贵,至少也不怕沈家的人,不是他们毫无根基的外地人能惹得起的,倒是有点犹豫了。

张启元笑眯眯地道:“不知道是哪位在里面吃酒,我看算了吧四哥,咱们去换一家得了。”

就在李婆子刚松了口气时,沈黠却眉头一挑,傲然道:“不行,叔兴兄是状元,怎么能被拒在门外。”

说的也有点道理,两位甲科的天子门生,又在进士庆典期间,不要说别的,连宰相也得给这些天子门生几分薄面,要在樊楼吃个酒就遭遇闭门羹,传出去实在太难堪了。

王昂有点不甘心,他怎么说也是状元郎,东华门外跨马游街何等的风光,就这么灰溜溜走了,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没看到他刚进入樊楼,就被酒女们火辣的目光包围,让他在万分尴尬中体会从不曾有过的满足。

张启元可不那么想,他是进士及第不假,却不是太学三舍的贡士,可以说在开封毫无根基。何珪是没有拿到状元,但人家是太学生,在开封多年有一定的根基,虽说只是赐进士出身,却也没有几个人公开笑他。

朱松在金明池颜面扫尽,羞愧的不愿见人,也没几个人能当面笑他,因为人家也是太学生,也有深厚的士林背景。

他不言不语静观其变,不惹祸上身也不贸然离开。

“四官人见谅,飞云阁从昨天就被几位进士定了,人家正在饮酒作乐,这时候进去恐怕。”

沈黠一听胆子顿时壮了,不就是几个进士嘛!他这边可是有两位进士及第,冷冷地笑道:“你还别说,今个我是要定飞云阁了。李大娘,我沈黠也算是开封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被几个外地进士吓走了,今后还能在开封城行走?”

李婆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她很讨厌沈黠的张狂,既然沈默和蔡易在里面,倒也出不了大乱子,让这小子丢丢脸算了。

有了龌龊的想法,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笑得跟鬼一样,轻声道:“哎呀哦,我说四官人啊!老婆子这小店可经不起你折腾,还是换个地方得了。”

“怎么,大娘嫌我的钱少?”沈黠在王昂面前总算有了底气,昂着头傲慢地道:“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来的进士,也不看好黄道吉日来吃酒。”说着话,快步就向飞云阁走去,一副雄赳赳的拽样。

李婆子装模作样要拉他,却哪里能拉的住,就是能拉的住也不会拉住,心中冷笑道:“张狂的家伙,有你的好看。”

王昂虽然不满沈黠骄狂,但他也不能丢了面子,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四哥真是年轻孟浪啊!”

“状元郎请啊!”李婆子一脸的笑容。

张启元却敏锐地发觉,李婆子的笑很诡异,似乎有那么点幸灾乐祸,他心里一紧,升起很忐忑的不安。

那边的沈黠早就临门一脚,踢开了飞云阁长窗,人也大模大样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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