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自秉再同陆容说起古玉的事时,是次日下午。
他将陆容带到自己住处的书房,从墙上暗格里取出自己的那两块古玉,转身走回去放到桌面上。
道:“我有借古玉卜算过,发现你我的古玉无法并存太久。”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所以呢?”
时自秉一改先前对她的温和,神色凝重,问:“容容,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没有。”
陆容想也不想的否认。
她要用禁阵的事,除了她、戌影和易商,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也不能有其他人知道来阻止她。
时自秉深深的望着她,叹了口气,按着她坐下。
“容容,爸爸不希望你冒险,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爸爸,爸爸陪你一起想办法,知道吗?”
陆容依旧面色如常:“您想多了。”
时自秉微微侧身,倚着桌沿看陆容,一字一顿的道:“前些天,易商要爸爸陪他在后山逛了一圈,还问了爸爸一些问题。”
陆容眉心一突,就听时自秉继续说道:“他问爸爸,后山哪里适合布阵,损耗极大的法阵,爸爸给他指了个位置。”
陆容:“……”
她就知道,以时自秉那么敏锐的性子,易商突然问他,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那天回去后,爸爸便用古玉卜算了。”时自秉盯着陆容,压迫感随即而来:“容容,你告诉爸爸,是你要走,还是古玉会消失?”
陆容猝然抬头看他。
可时自秉的神色居然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先前在京都,你一觉醒来忘记从前的所有事,那时我虽觉不对劲,却也没查出什么,便只能先作罢。但爸爸也卜算过你的命格,发现你的命数与先前大不相同,恰逢西南十万大山生变,你突然想去,我就没有阻止你。果不其然,你在十万大山有自己的因缘。”
顿了顿,时自秉缓缓说道:“巧了,正坤的侄子,连神机,他的命数也很特殊,寡亲缘、福缘,但更像是被突然篡改。他说认识你,可爸爸确定先前你与他从未见过,那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结合给陆容卜算出的结果,以及陆容这段时间的反应,答案其实很明显。
时自秉望着沉默的陆容,道:“容容,苗寨过后,你其实恢复记忆了,对吧?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后面半句话,时自秉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陆容其实并不意外。
从前在回溯法阵中时,时自秉就能一眼看出她并非阵中人,如今看不出才显奇怪。
她抿唇:“所以,你是有怀疑我不是你们的……”
“你是爸爸的女儿。”时自秉打断陆容的话,“不管你是哪个时空的人,你是爸妈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爸爸也永远会保护你。”
说罢,时自秉俯下身去靠近陆容,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担忧的语气。
“但是,容容,爸爸怕你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所以,跟爸爸说实话,好吗?你明晚要做什么?”
陆容心念微动:“……我是要布一个法阵。”
“重室里的?”
陆容点头。
“集体要做什么?”
陆容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道::“……把连神机送回去。他不适合待在这里。”
“那你会有事吗?”时自秉立即问。
陆容摇头。
时自秉不太相信,皱眉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法阵?”
陆容抿唇,没说话。
时自秉见此,只好道:“那好吧,容容,明晚等爸爸帮你,你目前不适合用太庞大的法阵,知道吗?”
陆容没应,时自秉却当她默认了。
等陆容离开后,时自秉立即去了重室,想自己找具体是哪个法阵。
这世间法阵千千万,他又少进重室,实在没法凭空确定具体的。
而陆容离开后并没有回去自己住处,而是去找了戌影。
“我今晚就要开始。”
还赖在床上的戌影立马坐起身,瞠目道:“今晚?可明晚才是最好时机啊!”
如今戌影于法阵一道也算大乘者,自然能推断出吉时。
她都能算出,更别提是陆容了。
陆容坐在桌边,手一点点攥紧,皱眉道:“我爸发现了,到明晚,他肯定能一眼看出我用的法阵,一定会阻止我。”
一个时自秉就够她头疼,再加上连正坤,她成功的几率极小。
现在看来,也只有提前到今晚。
戌影哑然。
半晌,她问道:“那你……决定自己祭阵了?”
陆容看她:“你想说什么?”
戌影盘腿坐好,面对着陆容,直截了当:“用我。”
陆容一怔:“不行。”
戌影道:“反正我已经孑然一人,了无牵挂,活够够的了。死不死的我都无所谓,但要是能最后帮你一把发挥点价值,也算死得其所。”
陆容:“……”
这怎么跟易商说的一样一样的。
陆容方要开口,后面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不行!”
陆容和戌影心头一跳,齐刷刷看去,就见易商出现在门口。
戌影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连神机呢!”
“他都把自己关房间一天了,不会出来的。”
易商说着,反手带上门,看了陆容一眼。
陆容闻言,差点控制不住起身要去找连神机,但最终被她压下这念头。
易商抱臂朝戌影道:“陆容已经答应我,由我来祭阵,你凑什么热闹?好好活你的去!”
陆容蹙眉:“我没答应你。”
“没说话就是默认!”易商理直气壮。
戌影眼睛一瞪:“照你这么说,陆容还答应我了呢!”
易商:“反正得是我!”
戌影无语道:“你可去一边儿吧!按年纪,老子是你祖宗;按交情,我才是陆容朋友!合该由我来!”
易商这就不乐意了,但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头疼的陆容给打断。
“好了,你们两个人,我都不要!”
“陆容!”
戌影和易商异口同声的叫道。
陆容不为所动:“但我需要你们帮我个忙。”
戌影立即问:“什么忙?”
陆容从衣服兜里拿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我从藏崖石室里找到的药,只需要一粒,就能让人昏睡一整日。晚上吃饭时候,你们替我下到饭菜里。我直接去后山。”
戌影和易商面面相对。
陆容却已起身离开,房间里唯余两人。
戌影立刻道:“正好,你去下药,我去后山。”
“凭什么?”易商更不乐意,“说了我祭阵就是我,你去下药!”
戌影深吸一口气,问:“那你懂那个法阵吗?你能保证在陆容出问题时,及时帮她更正法阵吗?”
易商:“……”
戌影道:“你不能。我活了千年,我才是最后的幸存者,再怎么样,结果都该是我来承担,而不是你这个……小屁孩。”
淦!
易商:“……你他妈才是小屁孩!”
他一把拿起那小瓷瓶,扭头离开。
于是傍晚陆容准备好要出门时,看到的就是戌影。
她:“……”
戌影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走:“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
陆容很服气:“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死?”
“这叫找死?明明是为朋友发光发热。”
戌影一本正经,仿佛只是要去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陆容也不知该说什么,低低叹了口气。
两人找到易商给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