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槐序闻言,笑了起来。是那种挺欠揍的笑意。
他问:“怎么?现在怕死了?”
陆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这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吗?你知道如果被引灵船的魂差发现是生人,会面临什么境地吗?”
没错,他们此刻所在的这艘船,就是引灵船。
常言道,生者有生途,死者有死路。
生死界限,不可打破,也不可逾越。
但死者归根本就是来源于生者,若死的凄惨,怨恨冲天,死后魂体便会因此而滞留世间,难以投入六道轮回。还有罪孽深重注定不得善终的,也不愿投入六道轮回历苦,也会滞留世间。
长此以往,魂体过重会对生世造成极严重的负担。
这时,魂差便应运而生了。
专门渡魂灵入六道轮回,不论是善魂亦或是恶魂,魂差都对其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并十分厉害。
相传,魂差渡魂体入六道轮回的,便是一搜引灵船。
因只渡魂体亡灵,生人在引灵船上是会被排斥的。倒也不是会受伤的那种,而是自身魂体会被船上亡灵逐渐吸收,以致魂体渐渐虚弱,最终消散,成为引灵船的养分,绝无再入六道轮回的可能。
而且,听说魂差凶恶无比,若是被魂差发现是生人,也绝无好下场。
陆容从前只是听过引灵船,并未亲眼得见过。
再说,有哪个活人会闲到脑子有病,专门登上引灵船的??
郑槐序伸手绕到陆容身后靠着的桌沿上,拿了份三明治,才慢悠悠的道:“怕什么?你在魂差这儿是安全的。”
陆容微怔:“为什么?魂差是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有魂差?”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转身走到一旁的饮品区,看也没看的直接拿了杯烈酒。
“不是,你倒是说啊。”
陆容跟过去。
郑槐序只问:“吃什么?”
陆容想掀桌。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会管吃什么??
郑槐序似乎是看出她的烦躁,挑眉道:“船上一天中,只有这个时候,会提供魂餐。吃了后,短时间内能掩盖住你生人的气息。”
“……”
陆容妥协的拿了份煎饺和豆浆。
两人就近坐下,桌子上还放有瓷质的茶壶和杯子。
郑槐序倒了一杯,推给陆容。
陆容疑惑看他。
郑槐序往后一靠,长腿交叠,淡淡道:“阴泉之水,扶桑叶茶,能安魂。你魂体不稳,喝吧。免得坚持不到明天。”
听完,陆容这才端起杯子,然后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顿住,低头,目光落在香囊上,“香囊里,用的也是扶桑叶?”
郑槐序嗯了声。
陆容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难怪昨天她在五层,被那个中年男人碰到过,会那般不适。
她与这船上的人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陆容喝了口便放下,继续问:“魂差到底在哪儿?”
郑槐序没什么表情的叹了口气,“小姑娘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容:“……”
郑槐序似笑非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他实在不打算说,陆容无语的看着他,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那金色邀请函是怎么回事?”
陆容是第一次接触引灵船,对船上的讲究和传统一点都不了解。
郑槐序拿起酒杯晃了下,垂眼注视着酒面倒映出的自己,淡淡道:“金色邀请函,在魂差那儿相当于免死金牌吧。不管做了什么,哪怕冒犯冲撞魂差,有金色邀请函就会没事。”
陆容听的一愣,拿勺子的手顿住。
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那你就那么……废了他的手,你……”
话没说完,对上郑槐序似笑非笑的目光。
“怎么?担心我?”
陆容摇头,发自内心的求问:“能拿到金色邀请函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挺重要。那魂差能弄死你给他出气吗?如果魂差没发现,我可以举报你吗?”
郑槐序:“……”
沉默几秒,郑槐序忍着头疼,咬着后槽牙似的说:“陆容,但凡换个人在我面前说这话,我会立即弄死他。”
偏偏陆容现在在他这儿有“免死金牌”。
偏偏陆容自己似乎很清楚这个。
挺有恃无恐的:“那你动手呗,还不一定谁弄死谁,或者同归于尽呢。”
郑槐序:“……”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别生气。
几秒后……未果。
郑槐序阴恻恻的盯着陆容,冷笑:“你在气死人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
“过奖过奖。”
陆容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欠揍模样,看的郑槐序眼前发黑,差点被气过去。
他又给陆容倒了杯水,没好气的说:“叫你失望了。金色邀请函在我这儿,屁都不是。”
陆容狐疑的看他,明显不信。
郑槐序怕再说下去真被气死,面无表情道:“吃饭。吃完后就回去,'老实待在你房间里。”
说完又觉不够,补了句:“别乱蹿。”
免得撞上不该见的人,被生吞活剥。
郑槐序心想,这几天真是他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几天了。
陆容虽然对引灵船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旦上船,除非到目的地,否则是再也下不去的。
思及此,她在心里越发把郑槐序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
也不知道郑槐序是在哪儿找到的引灵船入口。
等等。
陆容猝然抬头,问:“我被限制的如此厉害,你为什么没事?”
郑槐序听出她的意思,淡淡道:“我跟你不一样。”
陆容:“……哦对,你是个千年老妖怪。”
郑槐序:“……”
他差点捏碎酒杯:“会不会用形容词?不会的话,就闭嘴,减少你危险的可能性。”
陆容理直气壮:“不可能。”
郑槐序嘴角抽搐,再一次在心里尽量说服自己:自己选的,怎么着也得受下去。
“吃你的饭吧。”
郑槐序撇过头去,不看陆容了。
小姑娘也随之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没持续多久,他突然听见人问:“你确定,得罪拿金色邀请函的人,没事?”
他转回头去看着陆容。
陆容眼眸漆黑,神色冷静平淡,仿佛问的只是一个随口问出的问题。
其实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陆容问的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在魂差的引灵船上,得罪魂差的重要客人,怎么可能会没事?
船上其他人,或许也没有能拒绝金色邀请函诱惑的。
但这些不适用在他身上。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略显漫不经心,“得罪又怎么了?碰我的人,本来就是他找死。有金色邀请函,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