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伏城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耳坠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这只耳坠跟上次他给我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只上面的掐丝凤凰是银丝的,上一次是金丝的。

我端详了好一会儿,问道:“这只跟上一次的那一只是一套的,还是一个系列的?”

“算是一个系列吧。”柳伏城说道,“这两套耳坠属于一对亲姐妹,因为姐妹情深而互相交换了一只耳坠,可以说这两对耳坠是她们之间姐妹情深的见证,却没想到后来两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导致双方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柳伏城说到这儿,不禁唏嘘,转而看向我说道:“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拿着耳坠去找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你救凤灵犀。”

我想了想,疑惑道:“柳伏城,既然你认识这对姐妹花,那由你出面去谈不是更好?”

柳伏城低头问我:“怎么,害怕?”

“为了救人,不怕。”我说道。

“是啊,不用怕,有我在你背后支持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柳伏城说道,“小白,勇敢的往前冲吧。”

……

我揣着那枚耳坠到达长桥镇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从镇上坐牛车一路往西,在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片大山脚下站住,看着东边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回想着柳伏城交代我的话。

在山脚下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处地标,这个地标让我想起了凤灵犀老家那个地标。

我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三枚五帝钱,合在手心里念念有词,然后往前一抛,三枚五帝钱直挺挺的站在了地标顶上,过了十几秒,五帝钱凭空消失。

紧接着,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跟我走吧。”

我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那是一个血红色鬼首面具,乍一对上真的被吓了一跳。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的,一听就是练过的,基本功很扎实,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脚上踏着黑色的布靴,让人感觉他不像是现代人似的。

他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上去,站起来之后我才发现,刚才眼前的一大片树林不见了,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

男人一路将我带进庄园正中央的一处大厅,对我说道:“请稍等片刻。”

我点头,他便离开了,我站在空旷的大厅中,看着三面墙壁上密密麻麻扣着的各种各样的脸谱,心里面莫名的一阵发慌。

总觉得那些脸谱后面好像都隐藏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似的。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再去看那些脸谱,两只手交握在小腹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等着。

就这样站了足有十多分钟,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就看到之前那个青衫男子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了进来。

老奶奶看起来的确是上了年纪,但脸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脚下的步子稳稳当当,根本不需要搀扶。

她跨步进来,在离我两米远距离的位置站定,眼神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我。

而我的视线却盯着她耳朵上的一对耳坠看,那是一对珍珠耳坠,一金一银的掐丝凤凰图案,与柳伏城曾经给我的那一对一模一样。

看到这对耳坠的时候,我便明白,柳伏城说的是真的,我找对人了。

我冲着女人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大奶奶。”

柳伏城告诉过我,这个女人叫做凤凌仙,我见到之后,直接叫大奶奶就行。

女人微微一愣,又忍不住绕着我打量了一圈,这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那三枚五帝钱又是谁给你的?”

“您的一位故人。”我说着,又将柳伏城给我的那枚掐丝银凤耳坠拿出来,双手捧着递上前去,“他还让我将这个交给大奶奶,说大奶奶看到这个,一定会帮我的。”

凤凌仙在看到那枚耳坠的时候,脸色顿时一滞,眼神里一扫而过的阴冷被我看在眼里,她缓缓抬起手,将耳坠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旁边青衫男子温声提醒了一下:“太奶奶。”

凤凌仙这才回过神来,几步跨到主位上,一撩袍角往太师椅上一座,那飒爽英姿,哪像个老太婆的样子。

青衫男子手轻轻一摆,外面立刻有人端着茶水进来,凤凌仙握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对我说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冲着她微微一鞠躬,谦卑道:“求大奶奶救人,此人名叫凤灵犀,是我的学姐,被人控制,命在旦夕。”

“凤?”凤凌仙问道,“据我所知,你是七门白家人?”

我点头:“我暂时未入七门,但家人身处七门之中。”

“你觉得你不是?”凤凌仙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可能不是!丫头,你知道你今儿个站在我的地盘上,代表着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大奶奶能救凤灵犀的命,所以我便站在了这里。”

“够胆。”凤凌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一旁站着的青衫男子的,男子不着痕迹的颔首,凤凌仙又说道,“但这人我没能力去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你哪儿来还哪儿去,就当从来没来过这儿,青帆,送客。”

我赶紧说道:“大奶奶果真是没能力救,还是心里怕,怕再见到某位故人,再输一次?”

啪!

凤凌仙一掌拍在手边的八仙桌上,震得八仙桌像是要散架子似的,上面摆着的茶碗却已经碎了一片,茶水滴滴往下滚落。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奶奶就真的甘心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一辈子了吗?那恕我眼拙,真的找错了人。”

说完,我转身就走,凤凌仙一声厉喝:“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看向她,浅笑慢语:“大奶奶还有何指教?”

“你到底代表谁?”凤凌仙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白菲菲,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代表七门,还是代表……”

“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坚定道,“大奶奶,趴在河底千年的王八还会想着翻个身晒晒太阳呢,咱可不能连只王八都不如吧?”

凤凌仙被我气得瞪眼睛,咬牙道:“武夫!你这鲁莽性子简直得你们白家老祖宗的真传!”

我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凤凌仙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武夫?

我鲁莽,跟我们白家老祖宗又有什么关系?

凤青帆这时候开了口,说道:“白姑娘莫急,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凤灵犀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又遭何大难了?”

我便说道:“凤灵犀是我们江城大学戏曲专业的高材生,出身戏曲世家,一家人都是研究这方面的,特别是她的奶奶……凤凌娟……媚骨天成,对她的影响很深……”

啪!

又是一巴掌,八仙桌摇摇欲坠。

凤凌娟果然是凤凌仙的逆鳞,听不得,夸不得。

凤青帆接着问道:“这个凤灵犀果真戏曲造诣那么高?”

“当然。”我说道,“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在台上都是一等一的,我有幸看过一次她的表演,瞬间被她吸引住,数年无法忘怀。”

凤青帆两眼不自觉的就亮了起来,似乎对凤灵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转而看向凤凌仙说道:“太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咱们……”

“不救!”凤凌仙断然拒绝,“人家的家事,我们没有理由横插一杠,白姑娘,身在七门,这种时候站出来挑事,是不是有些不齿?”

我笑道:“大奶奶,我早就说过,我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我也不是在挑事,是真心实意求大奶奶帮我救人,大恩大德,我白菲菲铭记在心。”

凤凌仙犹豫了,凤青帆走上前去,小声说道:“太奶奶,您总说,祸不及三代,不是吗?”

凤凌仙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不救!孩子犯了错,大人带回去请家法立规矩,这是人之常情,咱们插手,师出无名。”

“不是简单的教育孩子。”我说道,“在凤灵犀前后,他们家一共夭折了五六个孩子,只有凤灵犀活了下来,被凤凌娟捧在手心里悉心教导长大,如果不是凤灵犀向我求救,企图揭开什么秘密,她不会被关起来。”

“更重要的是,就在前不久,她又一个弟弟出生了。”

凤凌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问我:“夭折了五六个?还在生?”

“对,不仅仅是凤灵犀这一代,就是她父辈那一代,也夭折了很多。”我说道,“大奶奶,据我所知,再过不久,就是凤凌娟的百岁寿诞了呢,百岁老人,鹤发童颜,皮肤堪比豆蔻少女,羡煞旁人。”

“百岁?”凤凌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她凤凌娟是在过第多少个百岁寿诞?”

凤青帆看着我说道:“白姑娘,你被骗了。”

我也不否认:“对,我被骗了,但,她为什么要骗大家呢?”

凤凌仙的笑戛然而止,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但眼神却是透过我,像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就那样坐着,像是一座雕塑一般,足有三分钟,她猛地抬手,扯下右耳朵上戴着的银凤耳坠,狠狠地扔在地上,骂道:“贱人!”

我继续说道:“同样姓凤,我只怕有人事情做得太荒唐,反倒连累了大奶奶,污了大奶奶的清名不是?”

凤凌仙被我戳中痛处,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的:“这个贱人,害惨了三门,还想再来一次,釜底抽薪吗?”

“她做梦!”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果然,姓凤的这一群人是属于三门的,凤凌仙这一支就是奶奶嘴里面说的,三门的残余,而凤凌娟是她的妹妹。

凤凌仙可以不救凤灵犀,但绝不可能纵容凤凌娟顶着三门的名头为非作歹,她在这长桥镇龟缩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凤凌仙必定会管凤凌娟,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拉凤灵犀一把。

但凤凌仙不会把凤灵犀放在眼里,甚至因为恨屋及乌,因为不喜凤凌娟,而迁怒于她的后代凤灵犀。

我转而将实现转向一旁的凤青帆,这个戴着鬼首面具的男子,一直陪在凤凌仙的身边,看来是很得凤凌仙宠爱的后辈,或许,他能帮一帮凤灵犀也未可知。

我这边正想着,凤凌仙忽然吩咐道:“青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辞,太奶奶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出去打探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凤青帆连忙应下:“太奶奶您放心吧,青帆一定完成任务。”

……

从长桥镇出来,有人开车过来,凤青帆领着我上了车,一起坐在了后面。

车子缓缓的开了起来,一开始大家都沉默着,我正愁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的时候,凤青帆却开了口:“白姑娘,能跟我说说凤灵犀吗?她长什么样?是唱花旦的,还是唱青衣的?会耍花枪吗?功力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我整个人呆若木鸡,顿时更觉得尴尬:“那个……我……我不懂这些,我和她交好,并不是因为戏曲。”

“哦,这样啊。”凤青帆顿时有些失望,“真是可惜了。”

我问:“可惜什么?”

凤青帆叹了口气,说道:“白姑娘,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跟你说太多,毕竟你是七门中人,咱们三门与七门虽然同属八门嫡系,以前也曾亲如一家,但终究今时不同往日了。”

“只不过,我听说白姑娘是不一样的,白姑娘身后有人,是吗?”

凤青帆探究的眼神让我瞬间明白,他是期待的。

我身后是谁?柳伏城。

如果没有柳伏城这层关系的话,不管我磨破嘴皮子,凤凌仙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他们是看在了柳伏城的面子上,才肯出手的。

如此这般的信任,这就说明,他们对柳伏城的了解是很深的,我忍不住想要从凤青帆这儿探出点什么,便反问道:“我身后有没有这个人,对于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很大。”凤青帆说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姑娘屈居七门之下,心无怨言吗?”

屈居?

这个词再一次震惊到了我,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入七门都不够格吧,怎么能说是屈居?

凤青帆继续说道:“如果我是白姑娘的话,也定然坚持不入七门,另立门户是大势所趋。”

“另立门户?我?”我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打趣我吧?”

凤青帆诧异道:“难道白姑娘不就是在这样做吗?”

我当时脑袋里面百转千回,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凤青帆的话,但是慢慢的,我似乎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凤凌仙是看在柳伏城的面子上才帮我的,他们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了然于胸,相当信任,可是柳伏城却不愿自己亲自前来,为什么?

之前我问过柳伏城,他只叫我别怕,让我往前冲,我当时理解不了他话里面的含义,现在却明白了。

柳伏城是想要将我推出来,自立门户。

想到这里,我浑身都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起来,柳伏城这是下的哪步棋啊?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上便被贴上了七门的标签,虽然奶奶不让我碰纸扎术,未入七门,但这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柳伏城现在却要将我推出来,另立门户,这是让我公然向七门挑战不是吗?

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啊,可是我却傻乎乎的真的站在了火坑之中,更关键的是,火坑边缘还真的有一双双眼睛盯着我,朝着火坑里面添柴添火。

我忽然就有点怕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往下走,可我有退路吗?

我没有。

我是被白子末推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我收回去,我只能依附于柳伏城,但柳伏城的步调却又太大太猛。

凤青帆期待的看着我,眼神在我的无措之中,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我知道我不能让他彻底失望,至少得救了凤灵犀再说。

所以我瞬间收起一切不安的心思,从容道:“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大张旗鼓,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一切,还得三门各位鼎力相助,共赢是我们的终极目标不是?”

“对,共赢。”凤青帆立刻应道,“这个机会,太奶奶等了上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白姑娘,如果可以的,我想见一见……”

凤青帆的话还没有说完,车子猛地一个颠簸,颠的我俩离了车座,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一丝血气在车厢里面弥漫开来,前面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整个身体耷拉着,鲜血顺着方向盘,滴滴答答的直往下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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