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也,其实,米叶只是取代——”

“爸爸。”秋也蓦地将秋思远沉吟的话打断,她抿了抿唇,接着,在对方越来越震惊的注视下,缓缓道,“十六年前的事,我都猜到了。”

“你记起来了?”

秋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只隐约有些印象,可是,那已经足够了。”

闻言,秋思远顿时语结,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那件事,他也是近两天才得知巨细,可没想到,她早就知晓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离婚。

秋也这时却笑了笑,将他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在知道事实后还要离开他?”

她看了眼秋思远拧眉沉痛的样子,有些不忍,便慢慢转过了身,走到窗户边。

迎着风,她的意识像是清醒,又像是下一刻便要随风而去。

半晌后,秋也开了口,轻轻地说,“从始至终,他选择的都是十六年前救过他的那个小女孩而已,米叶也好,其他人也罢,一点都不影响他的选择。而我,爸爸,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抛弃我的男人,如果这份坚定不移要用身份来赚取,那我,宁可不要。”

话落,她转过头,隔着距离看向中年男人,淡淡地道,“殊途,又怎能同归呢?”

“小也,你的爱情观,太扭曲了。”

秋也见他眉间蹙起的担忧,呼吸微微一滞,过了几秒种,才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是呀……”

“可是,我给他机会了的……”

后一句话,因为她的声音近乎呢喃,秋思远没有听到。

自然,更加不会知道,昨天秋也走出茶餐厅的时候,在不远处等了半个小时,而他,没有出来找她……

风吹起女孩的发,丝丝缕缕的柔软发梢挠过脸颊,她眺向庭院里摇摆的树枝,仿佛还能记起上次回门,曾在楚门的世界塌陷之时,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不抛不弃,千真万确。”

不抛不弃,千真万确……

不知何时起,窗边的女孩,竟迷了眼……

*

下午的时候,秋也问秋思远要了钥匙,来到顶楼夏若仪的专属房间。

一如上次来的那样,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她从床单底下找出那本泛黄的日记本,窝在一堆毛绒公仔里,接着上次读到的地方,继续翻阅起来。

……

【1995年5月21日,天气晴。今天,在肚子里闹了278天的小东西终于出生了,比生姐姐的时候不省心多了,当年姐姐还是偷偷在小诊所里生的呢,也没折腾得我去了半条命!看来呀,以后迟早是个野丫头,所以,就叫她“小野”好了。哎?不对,这样岂不是跟阿野叫混了吗?算了算了,就让她跟姐姐一样吧,都取谐音好了!小也,妈妈好爱你,等你学会走路了,妈妈带你去卡纳小镇找姐姐玩,好不好?】

……

【2001年9月1日,天气晴。来卡纳小镇两天了,小也果真是个野丫头,一个看不住就偷溜出去,要是能有小叶的两分安静就好了。今天中午还把饭拿到房间里吃,鬼鬼祟祟的,真是搞不懂小脑袋里想什么。】

【2001年9月8日,天气阴。小也失踪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小也,你千万不要出事!妈妈求你了……】

【2001年9月10日,天气暴雨。谢天谢地,我的小也,你总算回到我身边了!天知道警察通知我,那老房子里的血迹与你的DNA一致时,我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有罪!可是,到底是谁那么残忍,竟然把你打成那个样子?!幸亏渔民伯伯在海边发现了你,否则,万一你有个好歹,妈妈还怎么活下去?】

【2001年9月13日,天气阴。小也还没醒过来,昏迷中一直在喊“大哥哥”,我的小也呀,你是烧糊涂了吗?妈妈只生了你跟姐姐,哪来的哥哥呢?警方那边还查不到凶手,我好恨!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才能帮我的小也报仇啊!】

【2001年9月15日,天气小雨。终于回国了,小也失忆了。我的心情就像绵绵的小雨郁结于心,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小也头上有伤,以前的长头发都被剪掉了。也罢,断发断过去,我决定将小也六岁前的时光彻底封存,那些不好的事情再也不让她记起来。我会用余下的光阴,好好弥补她。永世爱你,我的小也。】

……

**

次晨。

秋思远早早起床,仍旧不要任何人的帮忙,亲自张罗了一套广式早茶。

上次小也很喜欢吃,所以,自从她回去琴城后,他便让家里的岭南师傅手把手教他,经过五个多月的反复练习,他虽说不能保证原汁原味,但也比外面饭店里的正宗多了。

相信小也一定很喜欢!

秋思远将早茶全部端上桌,然后,怀着异常欣悦的心情,快步到她的房间去叫她吃饭。

“小也,八点了,再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啊。”

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秋思远又敲了几下门,却发现房门没锁,门也随着他的动作自己打开了。他有些疑惑,走了进去,却发现并没有人,而且,床铺非常整洁,就像没被睡过一样。

“这丫头,昨晚不会一直都待在楼上吧?”

摇着头笑了笑,秋思远颇为无奈地上了顶楼。

但是,当他打开门依旧没找到她人的时候,一贯沉稳的中年男人终于不可抑制地慌了。

他快步走进去,把各个房间都找了个遍,仍旧没有她的影子。

秋思远心头突突地跳,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走到床边,掀起床单拿出那本日记本。

曾经不止一次地拿起过它,可是,在这一刻,秋思远却觉得拿在手里,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重得,他的手都在抖。

秋思远咽了咽喉咙,慢慢翻开了日记本。

占据了整个本子一大半的前面部分,都是娟秀端正的字体,是夏若仪的笔迹。而翻过最后一篇日记,四句笔迹不同的话赫然出现在眼前。

【爸爸,我还是忘不掉他。所以,我走了。等我彻底放下,再回来亲自向您请罪。勿找,勿念。】

“啪——”

厚重的笔记本掉落在地,那几句话下面不知名的水渍早已干涸,却在泛黄的纸页上,开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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