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也,对不起,若我那天把事情提前告诉你,那么,你的助理根本不会受伤,从那天到现在,我一直活在自责之中,是我太自私了……”
米叶抓着自己的头发,本来就凌乱,现在更是一塌糊涂,带着潦倒与谴责。
秋也眼睛一涩,回忆起小刘曾浑身是血得被推进急救室,心里便抽搐一般的撕扯着。
谁能想到呢?
眼前这个从小被保护在城堡里不谙世事女子,竟会有那样的心计,在那样危急的关头,知道将水偷偷拿走,小刘睡醒后就会因为口渴而去买水?
可是,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可曾害怕过退缩过?
秋也抬起头来,低哑着嗓子将米叶的自我谴责打断,“姐姐,你可有后悔过?”
闻言,米叶手指一顿,随后,她的挣扎慢慢松弛下来,过了一会,却是咬着唇看向秋也。
“我说,不后悔,你会不会,觉得我坏透了?”
接着,不等秋也回答,米叶兀地朝后挪了几寸,抱着膝盖宛如避世的刺猬,她躲在脆弱的尖刺内喃喃轻语着,“我真的好痛苦,小也,我放不下他,可是,我又做不到眼睁睁看你陷入危险,我太贪心了,太贪心了……”
贪心。
秋也仔细咀嚼着这个字眼,记忆恍然回到那天她去给米叶送唱片的时候,她在床底发现的那个空点滴瓶。那上面,有一串透明的凸起——“男女之情和姐妹之谊可不能同时得到,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秋也不知道是谁在威胁米叶,也不知道米叶究竟有何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但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这个把柄,必然是让傅寒笙与米叶再也不可能重归于好的东西!
对方以此威胁米叶,让她在二人之间选择一个,而米叶,放不下傅寒笙,但又无法舍弃秋也,所以,在得知对方的计划后,她选择牺牲别人。
那就是小刘。
米叶抱着侥幸,只要小刘开车将对方引走,在对方发现秋也不在车上后,便不会平白无故伤害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收手。
他用伤害无辜之人的方式给米叶警示!
让她清楚,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秋也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模糊,听到米叶止不住的自责,终于在某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倾过身拥抱上去。
米叶身体一僵。
而秋也却激动地喊了声,“姐姐!”
“你可真傻!就为了一种虚无的感觉,你就把我当妹妹来看?”
甚至为了救她,米叶选择违背自己的善良,进而造成了第三人的无辜受伤!
她终于将自己犹如白纸的心灵泼上了墨——是她亲手毁掉,却还说,不后悔。
秋也眼眶湿润了,抱着米叶纤薄的身子,缓缓阖上了双眼。
“你怎能对我这样好?我抢了你的傅寒笙,占了你傅太太的名号,你怎么还能为了这样的我,将自己的双手染上脏污?”
听闻她近乎低喃的话语,米叶却不住摇着头,声音呜呜咽咽,“是我不好,明明寒笙选择了你,我却还放不下他,是我太贪心了!”
接着,身子离开稍许,抹了抹眼泪强自笑着对秋也道,“小也,如果我们能够得救,你放心,我会回到卡纳小镇,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所以,你原谅我那次的自私,好不好?”
米叶的乞求太过软弱,夹杂着忐忑与不安,尽数闯进秋也的视线。
秋也怔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许久,秋也才慢慢摇了摇头,低低呢喃了句,“其实,是我自私……”
因为她的声音太小,米叶没有听清,以为她没有原谅自己,瞬间红了眼,手指缩回去,微微颤栗着,不语。
缄默片刻。
秋也却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抬起眼看向泪眼朦胧的米叶。
“姐姐,我不怪你。”
轻轻的话语刚落,就见到米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秋也抿了抿唇,继续道,“其实,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我是无法接受,但是,后来,我很感动。”
秋也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会在情敌与心爱的人之间无法选择。更没见过,会有人为了救情敌而违背自己的良心。而你,姐姐,你的行为让我非常吃惊。”
“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情敌。”米叶哽咽着,眼睛红得要滴血。
“我知道呀……”
秋也话语里弥漫上自嘲,“姐姐,也就你这么傻,竟然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就拿我当自己人。你可知道,我可是一直防着你呢。”
米叶注意到她脸上的萧瑟,有些不忍,抬手握住她的手。
“那是因为你太爱寒笙了。”
“爱?”
秋也反问,语调里有些莫名的苦涩。
那只不过是,占有,罢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秋也深呼吸了几次,将那些挥之不去的苦涩尽数掩下。
她看向米叶,眉眼间荡起温柔,“姐姐,小刘的事,你不要再自责了。等事情过去,我们一起去给他赔礼道歉,好不好?而且,如果他知道你每日都偷偷去看望他,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你果然,看到了……”
米叶有些怔愕,讷讷地低头喃语着,像是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秋也笑了笑,心底里却是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其实,那起车祸本就不是米叶的过错,对方早就有心要试探傅寒笙的底线,只不过,顺便考验一下米叶的选择。
就算米叶当时提前告诉她,对方也会制造下一次的车祸或其他意外,而那时,恐怕就不会让她平白逃过一劫了吧?
自然,身为她的贴身助理,小刘的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正当秋也拧眉沉思的时候,“咔”的一声,那扇许久未有动静的门,再度被人从外打开。本来不算大的声音,在寂寥的清晨,显得像是放大了十数倍。
秋也一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与米叶竟不知不觉地聊了一整夜!而这时,天色已经抽出一缕清亮,透过窄小的窗口拉开晨曦的微光。
让秋也隐隐有种,大戏终于要拉开帷幕的错觉。
她直直看向门口的位置,手指悄然攥紧。
秦诺换了一身衣服,面容上噙着淡淡的笑。
她看着墙边缩在一起的两个人,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秋秋,米小姐,一晚畅谈可尽兴?”
“你偷听我们?”
秋也眯了眯眼,虽然,她自知阶下囚没有反抗的权利,但是,这种时时刻刻暴露在别人面前的感觉,着实好不到哪儿去。
秦诺却显得意兴阑珊,“无非就是哭哭啼啼,还怕偷听吗?”
接着,不等秋也再说话,她便开门见山地说,“天已经亮了,你们也该跟我走了。”
“去哪儿?”
秋也没有起身,微蹙的眉眼间含有一抹防备。
秦诺却摊了摊手,“自然是去见主人。”
闻言,秋也嘴角忽然溢出嗤嗤一笑,感受到米叶身体的微抖,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随即,幽幽地说出,“主人?以前,你在傅寒笙面前还算个下属,呵,现在换了老板,怎么跟条狗似的?”
对于秋也赤/裸裸的讥讽,秦诺眼神冷了冷,不过须臾,便又恢复到无波无澜的模样。
她勾起一绺头发,语气懒懒,吐气如兰,“秋秋,现在激怒我可不是什么聪明做法。万一,我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一会替你说几句话,说不定你就能安全离开了呢。”
“就凭一条走狗?”
秋也不屑。
秦诺此时却似乎记起,秋也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对于背叛她的人,往往说话越难听,证明心里越是在意。于是,秦诺没再有生气的痕迹,反而多了几分戏谑。
“那可说不定哦,不过,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那我只能看好戏了,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哭的太难看。”
秋也攥紧了手指,隐隐觉得,对方不止是要见她们这么简单。
绑架的意图已经很明显,绝对不可能是针对秋也,否则,不会把米叶也抓来。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
针对,傅寒笙。
可是,用她们两个人……
秋也不知想到什么,心头猛地一跳。
只不过,时间容不得她多想,两个魁梧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将秋也和米叶从地上逮了起来。
一路上,秋也仔细观察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看内部样子,应该只是个豪华的游轮,并没有其他异样。
唯一令秋也诧异的,是这里守卫极其森严!走廊上,隔十米就有一个人把守,而且,保镖中,外国人的数量占到了将近大半!
难道,那个威胁米叶的人,竟是外国人吗?
一个外国人,为何知道米叶的把柄?
而且,敢跟傅寒笙作对,手笔还如此庞大,必然不是普通仇家之流!
秋也越走越是诧异,因为,她发现,所有的外国保镖的脖子侧面,都有个青色纹身,不像符号也不像外文。
四四方方,好像是中文。
可因为走得匆忙,那纹身又有一半掩在领子下,所以,秋也一时未能辨别出来。
本来,秋也还打算默默记着路线,可是,事实证明,她是痴心妄想。
这艘船的豪华程度简直令人瞠目,曲曲折折的走廊,上上下下的楼梯,秦诺带着她们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一间似是议事厅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跟主人汇报一下,人带到了。”
秦诺对门前的守卫道。秋也仔细观察着她,发现,秦诺在外人面前还是带着很重的公事化,没有在她面前的各种情绪。
同样,冷冰冰的不止她一人。
秋也一路走来,见到的形形色.色保镖,无一不是冷酷肃然,并不像普通的保镖。实话说,这让她很担心,对方露出的实力,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保镖大约用耳麦向里面汇报,没过几秒钟,便朝秦诺做了个请的手势。
厚重的雕刻龙纹的房门被打开,然后,秦诺便回头,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地看向秋也,“走吧。”
秋也拧了拧眉,自知如今这般境地,除了随机应变别无他法,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米叶后,两人便跟着走了进去。
只不过,出乎秋也的预料,一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当几人又穿过一个走廊,秦诺再度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随即,朝前走去。
随着走近,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快。
秋也忍不住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当她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
脚步一顿,她停下了脚步。
空气仿佛一瞬间被凝固。
Alice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笔直地立在男人的身边,待看到秋也的震惊后,眼神中滑过一道不以为意的讥讽。
而这时,轮椅慢慢旋转。
那张与傅寒笙有几分神似的脸,沐浴在清冷的晨光中,渐渐在秋也的视野中变得清晰。
秋也忽然就哑了嗓子,盯着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其实,刚被绑来的时候,她第一怀疑的人就是傅景渊。但是,在知道制造车祸的人跟绑架她们的人是同一个人后,她便有些动摇了。
她私心里,觉得傅景渊不至于会杀死她。
而今早,看到这里精密的守卫和外国人保镖后,她就彻底断了傅景渊这个怀疑对象。
在她印象中,傅景渊向来与世隔绝,既没入主傅氏,也没自己的产业,而且,他又受腿脚所限,怎会在国外建造出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可是,事实一经揭露,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她自以为傅景渊太过高傲,阴暗冰冷不过是多年的不甘。可谁知道呢,他的高傲并不是所谓的傅家二少的空架子,而是,他有雄厚的资本!
他虽然没有掌握傅家大权,但是,他早就在多年的蛰伏中,拥有了和傅寒笙叫嚣的力量!
果然,傅家的子嗣,没有一个是善茬!
论蛰伏隐忍,傅寒笙磨砺十几年终得高位,而傅景渊,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