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烁坐在席间,紧紧盯着中央一身白纱的女孩,手指忍不住收紧,盛可可也是不可抑制地攥紧自己的礼服。

全场呼吸都浅淡下来。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装扮雍容的纪夫人接了个电话,随之而来的,是骤变的脸色。

秋也深深呼了一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又将男人的脸庞看清了。满含炽热的眸、高挺的鼻、菲薄的唇,每一处都是她曾经迷恋过的撄。

她用视线仔细地描绘着,最终,轻轻笑了,她缓缓开口,“我——”

“停!”一道尖锐的声音将秋也未说完的话打断,众人顿时如受惊的鸟,纷纷朝声源看去。纪夫人此刻的表情岂止一个失态,简直跟她优雅的装扮天差地别。

纪慕白眼神猝然冷了下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一把握住秋也的胳膊,让她重新看向自己,“小也,继续说!”

秋也怔怔的,胳膊被他攥得有些疼偿。

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谁知,纪夫人竟然激动地要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慕白!这婚不能结!”

幸亏有纪泽荣及时抱住,否则,双腿瘫痪的纪夫人肯定已经摔倒在地。

秋也回过头,看向纪夫人的目光里茫然极了。

她不是已经接受自己了吗?

为什么说不能结?

“伯母,为什么不能结?是要延期吗?”她呆呆地问出来。

但是,说完后便恍然大悟,对,过几天就新年了,今天结婚好像是忙不过来。是她太任性了,一定要提前这么久。

秋也忽地笑起来,她拉住纪慕白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磨着,“慕白哥,我们听伯母的好了,咱们今天就当彩排,等二月十四再正式开始。”

见状,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是,下一刻却又被坚定所代替,她依着纪泽荣,回身大声对宾客宣布,“不好意思,让大家白跑一趟了,今天婚礼取消,大家请回吧!”

顷刻间,众宾客便陷入了嚷嚷私语中。

纪慕白将拳头绷得“咯嘣”作响,终于,就在几个人试图离席时,他怒声喊出来,“谁都不许走!”

霎时,宾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妈,你乖乖坐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然,”纪慕白原本清冷的眸陡然迸出寒芒,“你再也不是我妈!”

“慕白,你胡说什么!”纪泽荣沉声怒道。

这时,霍烁终于克制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阴郁着表情道,“纪夫人,你以为她是可以任你们玩弄的吗?”

盛可可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握住纪夫人的手,似笑非笑地道,“姨妈,您这是怎么了,今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日子哦。”

此时,宾客中也是散发出一些指责的声音。

即便大部分宾客都是纪家亲友,只有小部分是秋也和纪慕白的同学朋友,但是,此刻的情况也是让众人无法袒护纪夫人。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

莫非是觉得人家姑娘父母不在就好欺负了?

然而,即便遭受众人质疑,纪夫人眸中的坚定却有增无减,她被纪泽荣扶着,走到秋也面前,“小也,之前虽然答应过你,但是,伯母对不起你,你还是,离开慕白吧!”

秋也脚步往后倒退了一步,看着纪夫人虽到中年但仍美丽的脸,她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笑了,“伯……伯母,这是临时加的环节吗?啊,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怕我对慕白哥不够坚定所以来试探我对不对?伯母,您放心,我——”

“闭口!”纪夫人的面容蓦地阴沉下来,她咬着牙道,“你别再一口一个‘伯母’了!你没看出是被我们纪家悔婚了吗?怎么非得逼我说得这么难听?!”

秋也脚下一个不稳,软倒在纪慕白的怀里。

她摇了摇头,不明白到底又出了什么错。

这时,纪慕白却揽着她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再无容忍,“纪女士,这是我跟秋也小姐的结婚现场,如果您要发疯,请移驾。”

话落,朝着客席看了一眼,立时有几个黑衣男人站了出来,是他提前设好的保镖,以应对突发/情况。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要用来对付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笑极了。

纪泽荣见状脸色彻底黑透,“纪慕白,你简直放肆!”

他纪泽荣叱咤商场一辈子,如今竟要被亲儿子的保镖撵出去?这以后,还让他怎么在外人眼里抬起头来?!

然而,纪慕白却依旧不为所动。

不再去看两人,而是揽着秋也回到神父前面,“神父,请跳过后面的步骤,直接签字吧。”

神父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已然一脸懵然,此刻纪慕白说完,他才恢复过来,因为神父是纪慕白请的,所以自然听从他的指示。

因此,便点头以示同意。

秋也此刻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她回头看,纪父纪母正在跟几名保镖纠缠着,宾客们则是或同情或鄙夷地观赏着这场闹剧。

纪慕白攥了攥她的肩膀,催促她签字。

秋也将视线慢慢放到婚姻协议书上,她的手中被纪慕白塞进了一支笔,她看向他期待的眸,然后,缓缓将笔尖移动到女方的位置。

纪慕白的眼神炽热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却从外朝内推了开来。

接着,一声稚嫩的童声从门口处传过来,“爸爸。”

一瞬间,秋也和纪慕白两人的身体均是陡然一颤,紧接着,秋也手里的笔就从手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转过身。

一个纤瘦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沿着秋也来时的路。

巨大的阳光化成金灿灿的一束,从他们身后投射于地毯上,将两个影子拉得长长。

虽然,因为逆光的原因,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秋也却一眼就认出,那是程茉,而被她牵于手中的小孩子,声音与昨夜电话里的童声一模一样。

顷刻间,秋也便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不是诈骗电话,而是,声讨电话。

转眼间,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走到了前面。纪夫人见状连忙让纪泽荣搀自己过去,她激动地一把抱住那个小孩子。

“像!真像!”

几句激动的话落下,然后略带嗔怪地抬头望向程茉,“小茉,不是说让你好好看着孩子就好?这边有妈帮你处理呢!你这样把孩子吓到可怎么办?”

程茉面无血色,比起三天前秋也见她,显得更为憔悴,仿佛这几日受过酷刑的折磨似的,羸弱到楚楚可怜的地步。

她嘴唇都在打着颤,似乎心里害怕而惶恐,“我……我只是,害怕慕白不肯见我们母子。”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有爸爸不见儿子的道理?”纪夫人显然对小男孩喜爱极了,连手都在打着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他似的,但是语气里的欢喜已经情不可抑地流泻出来。

接着,她领起孩子的手,在纪泽荣的搀扶下走到纪慕白的面前,一脸慈爱地道,“慕白,你看,这孩子多像你小时候啊!”

纪慕白高大的身躯顿时晃了晃,这次,竟然换到秋也反过来扶住他了。

他摇了摇头,不相信。

然而,就在下一刻,男人突然眼眸一凝,沉声怒吼出来,“他不是我儿子!我的孩子只有小也才有资格生育!”

说罢,将秋也向前推了推,一字一句重复,“是她!只有她!”

“啪——”一声响亮的脆响声响起,一直盘旋到高高隆起的教堂穹顶上,久久不散。

空气中几秒钟的凝结,全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们。

纪慕白偏着头,左脸上的五指印显出血红的颜色。

纪夫人的手在抖着,眼里含上泪光,仿佛这一巴掌打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她嘴唇不住打着哆嗦,“慕白,你醒醒吧!”

“哈……哈哈……”纪慕白忽地笑了起来,然后,看向躲在纪夫人身后的小孩,使劲摇着头,大声放肆地笑。

程茉走上前来,泪如雨下。

她搂住小男孩,抬眸抽泣着,“慕白,对不起,我打扰了,以后你就当没见过我们母子。”

言毕,就要拉着小男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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