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正君主动联系我们了!”一收到钱柳的消息,赵宣第一时间向沈云汇报。

后者却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高兴,而是拧眉问道:“她那里出什么事了?”

赵宣摇头:“确切的情况还不清楚。要等与她见了面之后,才能知晓。不过,她能主动联系我们,自身肯定是安全的。”因为这是恢复联系的前提条件。

沈云向来做惯了甩手管柜。对于各部门各营的具体规定与制度,他不知道的,远比不知道的要多。象听风堂里,这种深潜的暗探重新活动,恢复联络的具体操作,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以,听了赵宣的解释,他猛然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同时,理智迅速回归,问道:“这么说,是她有紧急的情报要送回来?”

“应该是这样。”赵宣冷静的分析道,“因为外面的形势依然严峻……正君的性子,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充足的理由,她不会在这种时候,恢复联络。”顿了顿,继续汇报道,“大撤离计划完全收尾了,我这边总算能腾出手来。我打算亲自过去。”

沈云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当即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晚。”赵宣答道,“我和光爷一道去。”

沈云点点头。赵宣的修为到底是差了些。如果他独自过去,沈云肯定是不放心的。有端木光陪同的话,便稳妥多了。

当晚,赵宣与端木光一同出了新营区的守护大阵。

夜里,新营区四周全是浓浓的瘴气。与别的地方相比,云雾山脉的毒障显露出来的样子是格外的凶残。尤其是到了晚上,浓得跟白粥一样的瘴气,象是能腐蚀掉一切。让人见了,从心底里生出畏惧之感,不敢靠近。更不用说穿过去。

而实际上,对于有修为伴身的青木派弟子来说,云雾山脉的毒障也就是看着更吓人罢了。其本质还是寻常的瘴气。青木派的弟子们只要在舌头底下压制一枚百花玉露丹,便能完全无视它。这一点,它和别处的瘴气是一样的。

象端木光,更省事。他连百花玉露丹都不要用。

是以,出了守护大阵后,他直接化成一道黑色的旋风,载着赵宣冲进了浓浓的瘴气之中。

赵宣这回也没有用百花玉露丹。因为他盘腿坐在旋风的正中间,四周的黑色煞气完全将他与毒障隔离开来。

“光爷,叶狗们将我们里的毒障直接描述成了剧毒之物。他们敢说,叶罡竟然也敢信!”他啧啧的摇头。

正上方的黑色煞气里,一点红光闪呀闪,端木光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吧,叶罡不是这么好骗的。如果只有一个两个的这么说,他肯定会怀疑。但是,他的心腹们也都众口一词,他也只好相信了。”

赵宣闻言,觉得这话越品越有味——光爷的意思竟然是叶罡在故意装糊涂。

好吧,他也是这么以为的。眼下,叶罡不可能亲自过来攻打云雾山脉,那么,他就只能假装糊涂了。

让赵宣感到意外的是,光爷能想到这一层。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最初见到光爷时,光爷可没有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不要说那个时候,他敢说,便是大撤离计划之前,光爷也远没有现在的这般敏锐。

所以,这三年里,光爷进步的,并不仅仅是修为境界啊。

思及此,他颇为感慨的叹道:“光爷,如今你跟以前真的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红点又闪呀闪,端木光呵呵轻笑:“你不也一样?”

一句话不知道又勾起了赵宣的多少回忆。反正,等他回过神来,端木光恰好宣布:“我们就要出云雾山脉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是赵宣信不过端木光,不告诉他确切的目地的,而是听风堂的相关保密规定就是这样的。赵宣完全是按规定行事。事先,赵宣怕端木光误会,特意解释了一回。端木光听完,满不在乎的摆手:“无事。就按你们的规矩来。”

话说回来,赵宣这时又报了一个地名。

端木光意外极了,难以置信的问道:“那里不是叶罡的眼皮子底下吗?你们真的好胆大!”

赵宣嘿嘿笑着,吐出来三个字:“灯下黑。”

端木光用心一想,还真有道理!

“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正君想出来的?”

赵宣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端木光的声音听上去再正经不过了。他答道:“当然大有区别。如果是你想出来的,我就佩服你。如果是正君想出来的,我是一万分的佩服她喽。”

“等下!”赵宣表示不服气,“为什么对我只是‘佩服’,而对正君则是‘一万分的佩服’?区别这么大!”

端木光呵呵:“你在红尘里打了多少滚,经历了多少事?正君才大多?能没有区别吗?”

赵宣闻言,不服气都不行,当即冲红点抱了抱拳:“你说的是。”

端木光又道:“所以,我要一万分的佩服正君,是也不是?”

“是。”赵宣笑了,“我远不及正君这般胆大心细。当初,她报出这个地名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就在正清门的地盘里,还是叶罡真正发迹的地方,说是狼窝虎穴,也毫不为过,真真的太危险了。然后,她也是用‘灯下黑’三个字提醒了我。我这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细细的在心底里思量了好久,才最终同意下来。”

端木光叹道:“正君,奇女子也。”顿了顿,又道,“这种手段,很熟悉呢……象极了大人!”

赵宣哈哈大笑:“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就在这时,端木光突然提醒到:“前面的那座山就是运天峰了。”

赵宣与钱柳碰头的地方,是运天演武堂外面的小镇里。

这里本来是一片荒山野岭。后来,泰阳真君看中了这里,在山脚建立运天演武堂。而运天演武堂做为叶罡真正开始掌握实权,以及培养自己的嫡系之地,在修士同盟军正式成立以后,声名鹊起。每年的开门招收弟子,都是仙山的盛况。人推堆的地方,自然有商机。于是,各种商人也跟着涌了过来。不出两年,运天演武堂东南边的那一处河湾旁,一座小镇从无到有,并迅速成了规模。

叶罡乐见其成,亲自为这座小镇取名为“金沙湾镇”,并野心勃勃的计划将修士同盟军的总部迁至此。

可惜的是,那时的叶罡,羽翼未丰。身为修士同盟军的最高指挥官,却制肘颇多。象迁总部一事,就不是他能独自拍板决定的。在执行长老会上,他才道出迁总部的计划,便遭到了其他长老的猛烈抨击。叶罡没能如愿,也只能大度的含笑放弃。

至于赵宣为什么对执行长老会里的内幕知道得这么详细,全是因为听风堂恰好埋了一枚暗子在其中。可惜的是,在上个月的又一次清洗中,这枚暗子完全失去了联系。是因为形势越来越严峻,所以和钱柳一样自发的断了联系,从此蛰伏起来,而是已经暴露,被捕下了密狱,赵宣现在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叶罡在仙山和凡人界同时搞的大清洗,首先就是冲着听风堂的暗子们来的。在一次紧接着一次的清洗里,听见堂也确实损失惨重。有的暴露了,接着牺牲了,有的则是失了音信,下落不明,当然,这里头肯定也有一部分是和钱柳一样,启动了蛰伏机制。

失去了他们,赵宣好比耳朵变聋了,眼睛也快变瞎了。故而,他也非常迫切的想与钱柳恢复联络。

但无论如何,按听风堂的原则,安全必须是第一位的。他对端木光说道:“光爷,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逛一逛玉容坊的夜市。”

端木光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满口应下来:“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不曾去过玉容坊了。他们什么时候开了夜市?”

玉容坊是正清门的三大外门坊市之一。和正清门的内门坊市相比,这三座坊市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每天日出开坊,日落闭坊。

在仙山里,各门各派的外门坊市大体都是这样的。只要内门坊市,还有散修坊市,才有夜市。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端木光没有想到,正清门首先打破了这个传统。

赵宣也知道这些,闻言,答道:“也是近两年才有的变化……哦,听说玉容坊的变化不仅仅是这一点。等会儿,我们要好好看看。”

这话说得……说一半,留一半,跟换了个人说出来的一样。端木光更加好奇了。不过,他来不及再问到底了。谁叫他的脚程太快,说话间已经能够看到玉容坊的东坊门了。

果然,远远的看到玉容坊里灯光冲天,照亮了那一方的夜空。

只是这第一眼,端木光便发觉了玉容坊的大变样。

“有意思!”他冲进一块巨大的山石的背后,放下赵宣,变回人身,笑咪咪的说道,“我记得东门附近有一家酒楼,里头的酒水不错。怎么样,你今天做东,也不枉我奔波这一回?”

问:哪里的消息最灵通?

道:不论凡人界,还是仙山,酒肆茶楼都是龙蛇杂处之地,亦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好啊。”赵宣轻拍腰带,“哪能劳你白白辛苦一趟?我特意带了酒钱呢。”

端木光摸了摸鼻子,自觉认输。论耍嘴皮子,两个他绑起来,也耍不过这位奸商!没办法,这就天赋。

赵宣得意的笑了笑,伸手请道:“我们走罢。”说罢,却是径直往前走了。

端木光应着,落后一步,跟在后头。

两人刚才做了一番乔装——赵宣是正清门里的筑基老爷,端木光是他的长随。

在如今的仙山,这样的组合才是最常见的,不引人注意。相反,三两个修士组队出行的方式是越来越少了。

究其原由,竟是受了凡人界的影响。按很多修士的话来说,仙山越来越世俗化了,都快变得不象是仙山了。简而言之则是:人心不古。

赵宣跟端木光两个对于这样的论调都是嗤之以鼻——各大门派和修真世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往凡人界搬了,你们还摆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款啊!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东大门。

没有了阵法的隔离,扑面而来的是人声鼎沸,以及浓得让人鼻子发痒的混合脂粉香味。

便是赵宣也当场愣住——东大门这里竟然开了一家好大的花楼!

这也太世俗化了吧!

端木光眨了眨眼,用神识传音给赵宣:“酒楼没有了。”

肉眼可见,这家叫做“金玉满堂”的花楼吞并了好些铺面的地盘,推翻重建之后,占了小半条街。而他们想去的那家酒楼恰好就在其中。

再看周边剩下的那些铺门,卖脂粉香膏的,占了近一半,余下的,又有一半多是成衣铺子、绸缎庄、首饰铺。最后,为数不多的那几家铺子,不是粮米铺,便是药铺。

赵宣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老商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关系来——整条大街都是同一个老板的产业。即,“金玉满堂”的老板。

这些年,他已经见多识广了,自认为处世不惊,这会儿也是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按下心中的喜悦,继续与端木光神识传音:“我们真来对了。金玉满堂的老板,肯定是叶罡的心腹。”

这样的话,他们能在金玉满堂里打探到的情报立马能上升好几个等级。

端木光也明白这里头的道理,撇撇嘴,用神识传讯回复道:“说好的喝酒,却成了喝花酒。”还好,他伪装了容貌。不然,顶着真面目进去,不知道会勾来多少花娘。花娘可不比寻常的女子。到时,花钱买被揩油,说的就是他。

赵宣按住自己的腰带,冲他飞快的翻了个白眼:“明明花酒更贵。我都没有说什么,你倒是嫌弃上了。”

端木光垂眸,掩下眼底的不屑——长得比他要丑得多,还要他花钱去泡,不管换谁都会嫌弃吧?

赵宣现在是他家老爷,不好安抚他,只是笑了笑,率先走向挂着一串串长长的红灯笼的豪华大门。

“大人,您来了!”一名披红着绿,盛装打扮的花娘娇笑着,熟络的迎了上来。

小腰儿扭得跟蛇精转世一般。

别看她一脸碰到老熟人的样子,其实,她根本就是头一回见到赵宣——至于跟在赵宣后面的端木光,直接被她无视了。

而赵宣要的就是她这份熟络,当即笑盈盈的伸长臂,顺势揽过她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又来看你了吗?”

三两句话对下来,他已经探出了金玉满堂的老板是谁——竟是陈恬的祖父!

他记得运天演武堂才建的那一年,陈老爷才带着唯一的孙子陈松搬到玉容坊来,开了第一家铺子。这才多少年,他们祖孙二人竟然已经吞并了整条东门大街。如今,陈恬的祖父名头可响了,人称“陈东门”!

做为一个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老商人,赵宣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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