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边的山里绕道?沈云低着头,用两眼的余光去瞄周边。
很快,他沮丧的发现:身边全是逃难的人。他们都使劲勾着头,象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不敢乱动。
如此一来,他想溜走,已然不可能。
进退两眼的他,心里懊悔极了:早知道是这种情形,打死也不敢为了打探关卡的情形,拼命往前边挤。
此时,他唯有寄希望于自己的小孩子身份,能蒙混过关。
然而,不一会儿,他便彻底失望了。因为他看到,关卡前,一个十来岁的男娃也被象成年男子一样对待。一个仙符兵轻轻松松的从他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钱袋,“叭”的一记耳光将之扇倒在地:“小杂种,敢不老实!”
旁边的仙符兵们无不起哄怪笑:
“想借娃娃的身子藏钱哩!”
“就以为只他们有脑筋!”
“穷要饭的,死不老实!”
“先打一顿饱的!”
他们的头目呲着牙嚷嚷着:“谁家的?胆敢欺瞒本老爷!统统抓起来!”
“是!”仙符兵们如狼似虎的扑向男娃周边的人。
“不——”
“再也不敢了!”
“官老爷,饶命啊!”
男娃的家人们扑腾扑腾的跪倒在地,哭嚎着求饶。
而其他逃难的人象被定住了一身,无人敢吭一声。
沈云站在烈日下,额头、后背却汩汩的往外冒冷汗。
完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突然关卡那边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十多骑飞奔而至。
“住手!”一个稚嫩的声音乍响。
头目却没有喊停,眯缝着鱼泡眼,偏头望过去。
旋即,马队在关卡前打住。
一个仙府差爷模样的人坐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头目的鼻子大声骂道:“耳朵聋了啊?大公子令尔等手!”
头目翻起眼皮,瞅了一眼被差爷们簇拥着的锦袍少年,扯起嘴角嘿嘿冷笑:“某奉大帅之令,在此捉命叛军余孽。公子爷此来,可有大帅之手令?”
“你!”骂人的差爷被他堵得满脸通红,拿着马鞭的手气得直哆嗦。
“好一个奉令行事!”这时,锦袍少年出声了。他怒极而笑,“小爷见到查将军,倒是要好好的问一问,叛军余孽是什么时候绕到我们身后的!”
他在反讽头目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众所周知,叛军的三路兵马还没到石秀县城,便在半道上被打散了。所以,逃出重围的余孽们就算有取道石秀县的,也是往外逃的。
自外往里的,只有得讯返乡的难民!
锦袍少年扫了一眼被拦在关卡之外的难民们,气得牙根直痒痒。因为叛军之乱,三县治下之民众逃出大半。春耕几乎颗粒无收。为保来年之生计,三县仙府正全力收拢难民,整理田地,准备夏耕。可是,这帮废物却打着搜捕叛军余孽的幌子,百般刁难返乡的难民们,完全不顾农时紧,夏耕迫在眉睫!
头目被揭破,一点儿也不心虚,嘴硬极了,梗着脖子,反唇相讥:“公子爷年少不知事。我仙符神兵之军中事,某不与公子爷争辩!公子爷若是要过关,请出示大帅手令。”
言下之意,有事就说,没事麻溜滚蛋,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锦袍少年被彻底激怒了,当即扬起鞭子,对着头目劈头盖脸的抽打起来:“给小爷打,狠狠打!打死这帮废物,小爷重重有赏!”
“是!”差爷们本来都被气得肚鼓鼓,闻言,一个个象是猛虎下山,催马上前,二话不说,居高临下,一顿鞭子往死里抽!
仙符兵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半大的娃娃真的敢打人,而且是说打就打,一点情面也不给!一时反应不过来,个个被打得鬼哭狼嚎。
锦袍少年是盯上那个头目了,一边抽得鞭子呼呼响,一边嘴里骂道:“废物!叛军面前,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知道打杀百姓!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是为了拖仙府后腿啊!”
形势陡然反转,关卡外面的难民们都看呆了。刚刚挨打的那一家人反应最快,乘乱缩出来。一家子战战兢兢的躲进了人群之中。
沈云在人群里看得真切。那个锦袍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般,眉心一点红痣,仙气十足。正是当日乘大剑从灰石悬上飞过的小道童!
原来,他是仙府的大公子!
大公子不愧是仙门里的人,小小年纪,鞭法了得,打得头目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沈云的心底,敬意油然而生。还有万分感激。他知道这回托大公子的福,自己得救了。
果不其然!
“饶命!公子爷饶命……”头目哭嚎着上窜下跳,跟只猴子一般。
一顿鞭子抽下来,差爷们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为首的那位拉住马,上前劝道:“大公子,夏耕耽搁不得,当务之急是放难民进关。这群东西,放着以后教训也不迟。”
大公子这才收手发令:“停!”
其他差爷齐齐住手。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仙符兵们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喊爹喊娘的哀嚎。
人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无不暗地里为大公子叫好。
“没用的废物,鬼叫什么!”大公子挥鞭指着拦路的木栅栏,“还不滚去给小爷开关放人!”
这回,头目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是,公子爷!”他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拐一瘸的亲自去搬木栅栏,嘴里不住的招呼手下们,“快,快一些!”
其他仙符兵更不敢拖延,纷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搬开木栅栏。
“都搬开了,公子爷。”头目拐着腿,满脸谄笑的去大公子马前表功。
“滚一边去!别挡了道!”大公子嫌恶的用马鞭指了一下路边。
“是是是。”头目真的滚了!他双手抱头,把自己团成一个肉球,骨碌骨碌的往鞭子所指的方向滚了过去。
其余仙符兵也是有样学样,在路边滚作一团。
不仅大公子、仙差们看呆了,就连关卡前的难民们也是惊得呆若木鸡。
沈云满头黑线——天老爷,这就是仙符兵?大公子说得没错,就是一帮废物!
“咯咯咯……”竹背篓里,甜妞觉得好玩极了,拍着巴掌,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是会剧烈传染的。
“哈哈哈……”人们看着仙符兵们的滑稽样儿,纷纷大笑。
大公子回过神来,带头打马让到路边,冲人们大声说道:“关卡已开,大家速速过关回家,莫误了农时!”
“谢大公子!”官道上,难民们万分感动,哗啦啦的象潮水一般跪倒。
沈云也跪了下来。心甘情愿的!今天,如果没有大公子,他和甜妞肯定都小命不保。
同时,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做人行事,当如大公子这般!
关卡前的一幕,令他大开眼界——武力竟是如此的有用!简直是太爽了!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努力学武,将来也和大公子这般的侠义盖天!
大公子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形。他的脸上堆起阵阵红云,冲大家挥手招呼着:“大家快起来,赶紧回家吧!”
“回家喽!”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对,回家!”人们欢天喜地的爬起来,拖家带口,象潮水一样涌过关卡。
沈云混在人群里,也大步往前走。经过大公子马前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可惜,大公子在扭头吩咐身边的差爷,没有注意到。他用鞭子指着路边被绑着的那些难民,让差爷过去问问:“如果是百姓,都放了。”
“是!”
在关卡前这么一耽搁,等离开关卡时,已然是晌午。沈云没有再赶路,按计划离开官道,去找今晚的夜宿地。
当他背着甜妞爬上一座小山包时,正好远远的看到,大公子被差官们簇拥着在官道上飞马疾驰。
看方向,他们是返程回石秀县城。
背后,甜妞也看到了。她突然问道:“云哥哥,那是大公子吗?”
“是啊!”沈云如实以对。
甜妞奶声奶气的说道:“云哥哥,大公子打坏人,是好人!”语气甚是肯定。
沈云十分赞同她的话:“没错,大公子是大好人!”
联想到今日的种种,大公子应该是石秀县大老爷的长公子。有了大公子今天的这番惩戒,想来仙符兵在官道上行事会有所收敛。
也就是说,他不用再担心被仙符兵当成叛军余孽给抓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更加感激大公子。
沈云猜得没错。接下来小半个月里,他在官道上又陆续经过了十来道关卡。仙符兵们的嘴脸还是那般令人生厌,也依然搜身。不过,他们只搜出关卡的人的身。对于返乡的难民,他们最多是翻着眼皮子看一眼。碰到长得好看的小媳妇大姑娘,会流着哈啦子,污言秽语的调笑两句。但也仅此而已。
按着记忆,一种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终于,这天傍晚时分,沈云背着甜妞回到了郑家庄前的那个岔道口。
沿着眼前的泥土路,再走四五里,就是郑家庄!
迷离的夜幕之下,郑家庄那边远远的看上去一派安宁祥和,是如此的亲切。
沈云兴奋的回头对甜妞说道:“甜甜,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他的家,早就被仙符兵毁了。不知不觉之中,他已将郑家庄当成了新的家。
“回家?”甜妞瞪大眼睛,一脸的迷茫。在外面辗转流离将近三个月,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家,更加记不得只来过数次的郑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