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偷袭之道,源远流长。从光屁股奔跑的原始人到现代的抢劫犯,打闷棍的准则无非三个,快、狠、静!
当某个原始人前辈费尽心力也没有捕获到猎物,附近却有个孙子捕获到了;或者某人某天决定就是不想辛苦捕猎但必须要顿顿有肉的时候,打那孙子一闷棍的想法自然就应运而生。
照这个思路理下来的话,或许最早的杀手就是个极度不喜欢捕猎,最后把打闷棍玩的得心应手的家伙。..
在后人穿凿附会之中,原始人看到中意的雌性就一闷棍打倒带进洞穴成其好事,就是洞房的来源。这个传说基本是按某少数民族的习俗往前推几十万年,漏洞太多,实在不足以说服别人。
在原始社会的时候,闷棍一开始估计都是用大型动物的骨头或是石头。不过,木头才是最适合作为打闷棍的一种武器,轻又不会太轻,重又不会太重,材料好找,粗细任便,打完之后随手丢了也不心疼。总之一句话,闷棍天生不是木头,而木头天生就是闷棍。
到了宋代,闷棍开始进入史书,成为一种官差趁手的制式武器。
打闷棍的要领,就是悄悄接近或者等人走过,从暗处出其不意的打在后脖子上两指的位置,也就是脑干那一块儿。打高了就会打到致命的天灵盖,万一打不晕,人家就会流着血拼命;打低了就会打到结实的后脖颈子或者僧帽肌,万一把人家颈椎病一下给治好了,对方战斗力暴涨一万点,来个空手入白刃,搞不好自己就会挂掉。
徐大用就是个很有天赋的打闷棍高手。这厮方才听了赵新的馊主意,马上心领神会,然后就找了根硬中带软,棒槌型的榆木,沉甸甸的很有份量,又在外面包了几层棉布......于是包括二柜在内的十几个水匪,都被徐大用一记闷棍撂倒,然后手下人迅速跟上,捆吧捆吧,扔进柴房完事。
骆马湖的水匪们万万没想到啊!射阳湖的这个庄子上根本没有真财主,而是一群朝廷的反贼!坑蒙拐骗和上门勒索的遇上杀人放火不眨眼的,失败那都是必然。
随着柴房里被扔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几个没吃多少加料面的人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此时就剩了孙贵远、大徒弟詹正林、俏丽妇人和女童。
作为收元教的大师兄,詹正林首先觉得不对头。他原本想去外面看一下,结果刚到花厅门口就惊讶的发现,外面站着七八个陌生的面孔。这些人身材魁梧,见到詹正林出来时,脸上都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招呼道:“您老是要去茅房?”
“不去不去。”詹正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眼前的阵势把他搞得心里发毛,他连忙进屋低声告诉了孙贵远。
“师父,外面不对劲啊!要不咱撤吧?”
“慌什么!”孙贵远名为“真人”,实际就是个乡间的骗子。此时他心里也有些发虚,觉得自己不该冒然登门。
不过想走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收了几个徒弟一起到处骗钱,再想找人可就难了。毕竟这年月找同伙一般都是本乡本土,知根知底的人。
正在暗自纠结的时候,几人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转头一看,赵新带着七八个人,满脸笑呵呵的走进了花厅。
“哟,孙真人还在啊!这面条不好吃?”
孙贵远等人一听这话,心里已经明白对方在面条里做了手脚。
詹正林强壮起胆子,起身喝问道:“你等这是何意?!我师父身怀天眼神通,见到贵宅有邪气作祟,好心上门帮着祛灾避祸的!”
“是啊,我好酒好肉白面条的招待,你觉得我有何意呢?”
“正林,不必多言。正所谓,金丹九转临凡世,无缘众生怎得闻。”孙贵远抬手示意,转头对赵新道:“赵先生,多谢招待。风水我就不看了,贵宅人丁兴旺,发达想必是不远的。请把我那几个徒弟叫来,我等自会离去。”
“呵呵。想走?别走了!既然孙真人法力高深,还有天眼,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孙贵远沉吟片刻才道:“去哪?”
“海外。就用你这天眼帮我找煤矿吧。”赵新笑呵呵的说完,扭头对身后的徐大用等人道:“把这俩孙子捆起来!”
“你敢!”詹正林大惊,心下一横,右手朝左手袖子里一摸,一把雪亮的牛耳尖刀就亮了出来。他持刀对靠近的两人大叫道:“让开!让开!”
孙贵远和那妇人拽着孩子,急忙躲在詹正林身后,对赵新等人拱手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诸位好汉,还请放条生路!”
赵新抱着双臂讥笑道:“你既然敢搞邪教骗人,就得准备有今天的下场。老实交代,这院子里都有谁加入你们收元教了?”
“阁下到底何人?”
赵新身后的徐大用笑呵呵的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
孙贵远诧异道:“这里的主人不是姓徐吗?”
“嘿嘿,那都是骗你们这些龟孙的!”
孙贵远想了想道:“赵东家,贫道走南闯北,今天真是走了眼了!照你说的,说了就放我们走?”
“那得看我心情。”
“你耍我!”
此时赵新坐在桌旁,徐大用几人被詹正林持刀逼的不住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门外。“啾~!”的一声轻响,詹正林大叫一声,手中的尖刀掉在地上。他捂着大腿满地打滚,口中哀嚎道:“疼死我了!”
一旁的徐大用见此情景,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块抹布,一把就塞进了詹正林的嘴里,又将他死死按住。
丁国峰提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王长生身后闪出,冲赵新不满的说道:“你这磨蹭什么呢?”
赵新撇撇嘴道:“闲的着没事,找点乐子嘛。”
“特么装人那屋子都快臭死了!”
“没事,一会就让这位‘孙真人’给打扫干净,要有一点儿臭味儿,让他舔干净。”
“赶紧着吧,洪大夫刚才差点给熏晕了!”
“饶命!爷爷饶命!”此时孙贵远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口中不住求饶。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进了强盗窝了!对方手里拿的是兵器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大徒弟腿上流出的血水可是看的真真的。抱着女童的妇人也被吓得够呛,蜷缩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赵新淡淡道:“都带后面去,让他们说出庄子里的收元教徒都有谁,不说就一根根敲断手指,还不说就断其五肢。”
“五肢?”徐大用好奇的问道,心说手脚加一块不是才四肢么。只见赵新回身瞟了一眼自己的d裆下,徐大用顿时就领悟了!他只觉一阵寒风从两腿间嗖嗖而过,恨不得马上回屋多穿两条棉裤。
陈继山指着那妇人和孩子道:“那她俩怎么办?”
赵新道:“都带走!查清楚再说!”
乌烟瘴气的闹剧总算都结束了,留下的是一屋子的杯盘狼藉,还有后院的顶风臭十里!
骆马湖十二个水匪和几个收元教徒,拉裤子都快拉虚脱了;最早挨打的瘦秃子被熏的直翻白眼。一众水匪酒醒之后无不想放声大骂,可惜,嘴上都被贴着胶布。
孙贵远根本熬不住刑讯,断了两根手指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招供了。到了晚饭时,赵新不仅从徐大用那里知道了庄子里收元教徒是谁,也知道了那对母女的情况。
“大人,那女人姓李,河南人。夫家姓王,前年死了,自己拖着个孩子到处搭班子卖艺。去年遇到了孙贵远,被这家伙看上了。孙贵远一通吓唬外加蒙骗,那女人拖着个孩子十分辛苦,就入了教,又拜了干爹。”
“哦。孩子呢?”
“那女孩子叫王聪儿,七岁。跟着王李氏学艺,也都是些跑江湖的把式。”
“王聪儿......”赵新听这名字觉得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算了,先把这母女俩带回一起带回济州岛吧。”
两天后的夜里,当又一批流民经过检查,开始登船后,一脸惊恐王李氏拉着女儿进了船舱,找了个角落坐下。
昏暗的灯光下,七岁的王聪儿低声问道:“娘,我们这是去哪?”
王李氏一脸凄苦道:“聪娘乖,娘也不知道要去哪。”
旁边一个戴着孝的女人道:“妹子别怕,头前俺听老爷们说了。这是带俺们去海外大岛上种地。”
“啊?种地?”王李氏一个女人家,虽说没有裹脚,可种地这种事她根本不会。
戴孝的女人道:“怕啥,只要能吃饱饭,俺有的是力气。以前在村子里,俺家的地都是俺跟着男人一起收拾。”
王李氏对那女人问道:“大姐,家中这是谁没了?”
戴孝的女人叹口气道:“还能是谁,俺男人呗。秋日里一口气没上来,扔下俺们母女俩走了。其实都是饿的,他自己不舍得吃,把那点儿粮食都留给了俺娘俩。”女人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发红。
“那......”王李氏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道:“那你咋到这船上来了?”
“唉!怪俺不争气,也没生个儿子。俺男人一死,村里吃绝户的都来了。俺们孤儿寡母的能咋样?还不是被拉到人市上卖了。这帮天杀的!幸亏遇上徐爷把俺和闺女一起买了,要不然......”
古代中国农村有一桩恶习,就是吃绝户。一户人家的顶梁柱死了,没有留下任何子女,或者子嗣年龄较小,留下了一些财产。这时村子里其他人家就联合起来,来到这户人家强行占有这家的财产,小到针线锅碗瓢盆大到房产田地,整个就是让这个家中的所有值钱东西全部占为己有。如果男方家里亲戚不撑腰的话,寡妇和女性子嗣还会被卖掉,换来的钱全村人一齐瓜分。
明末清初的《醒世姻缘传》中就描写了一位诰命夫人都能被吃绝户,幸亏丈夫的小妾怀了孕,这才逃过一劫。
戴孝的女人擦了把眼泪,对王李氏说道:“妹子,到了地方,咱俩家搭帮。相互照应着,总能挺过去。”
“哎。”
两个寡妇同病相怜,说着说着就熟络起来,一起憧憬着未来。而王聪儿已经和对方家的小女孩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此时船身轻轻晃动了一下,王李氏跑江湖经历多,她知道船已经开了。
“唔!唔!......”另一条沙船上,骆马湖的一帮水匪和孙贵远等人仍旧是五花大绑封着嘴,蜷缩在船舱内呜咽不已。一个负责押送的行动队员骂道:“都特么老实点!再叫老子要揍人了!”
另一个行动队员指着孙贵远骂道:“你个王八蛋,骗人还不够,把庄子上好几个人都给拉下水祸害了,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就照着孙贵远的大腿猛踹了几脚。在他们身后,一众流民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些人,话都不敢问。
孙贵远此时心里已经后悔死了,原本之想着骗几个钱花,可却一猛子进了贼窝。被打断两根手指后,别说庄子里的信徒了,他连八岁偷看女人洗澡的事都招了。之后又忍着剧痛,捏着鼻子帮一群拉裤子的家伙清洗,溜溜干了两天才把柴房收拾干净。结果忙完又是五花大绑堵上嘴,丝毫动弹不得,被扔进了船舱。此去前路如何,孙贵远心中丝毫不知,他只希望能像审问他的人所说,以后别再饿肚子就知足了。
赵新站在田庄内的私家码头上,冲着夜色中不断远去的五条沙船挥了挥手,口中道:“船还是太少了!至少再买五条。”
身后的提着灯笼的鲁寿山问道:“那这水手还从罗教那边找人?”
赵新道:“你们也去海州那边找找,我们自己招募一些,别都用罗教的人。”
这话说完,他转身往回走,对鲁寿山继续道:“咱们现在岛国人太多,这样不行的。必须要扩大汉人的数量。”
黑夜中,鲁寿山心中咯噔一下,他望着赵新的背影,完全猜不透自己的这位主人在想什么。自从他跟随赵新后,觉得胜海舟、利吉那些人都还不错,不论是干活、训练还是打仗时都很拼命。除了觉得这些人特别在意等级身份外,遇见比自己等级高的特别重视礼节外,平时相处也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他想了想问道:“老爷在担心什么?”
赵新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话锋一转又道:“富尔丹城以北沃野辽阔,虽然一年只能种一季,可是土地肥沃,养活上千万人也没有问题。”
鲁寿山惊讶道:“真的?”
“河南、山东的流民还要加大收容力度,人越多,明年我们开荒的人力就越充足。另外虾夷地那边也要送人过去,那里也能养活上百万人。咱们的盘子越铺越大,缺人啊。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鲁寿山压住心头的激动,点点头道:“明白。老爷的意思是,有了人,咱们才有和朝廷抗衡的本钱。”
灯笼光影在地上轻轻晃动,野朝洋的河水拍打着河岸。北风吹来,赵新缩了缩脖子,缓缓道:“这世界,不止一个大清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