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新离开营地以来,胜海舟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基本上每天天刚亮他就起床,带着利吉等六人打熬身体,练习剑术;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后,志乃、万造老婆带领的几个妇女就已经做好了早饭。
由于营地里粮食的充足以及赵新临走前的嘱咐,这些日子的早饭都是白米饭。
原本这些人在岛国的时候,都是一天两顿,早上吃顿干的,然后就下地干活;晚上则是吃稀的。
而赵新的要求是一天要吃三顿,所以胜海舟的安排就是早上和中午吃米饭,晚上则是煮粥。这一决定让很多流民惊讶万分,尤其是后来的一百三十七个人。因为出身农民的缘故,很多人都没有午饭这个概念。
等三百多流民吃过早饭后,胜海舟和利吉、万造、平太、久藏、茂助、虎吉六个人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评定会。
因为流民们的唯唯诺诺,胜海舟只能让其他六个“武士”分别带领一批流民,进行不同的工作。
比如利吉,由于跟随赵新最早,所以营地里所有物资的分发领取都由他负责,众人每天工作完毕回营时,需要将早上领取的工具交还,由利吉带人进行验收,查验是否有损坏。
志乃和万造老婆带领二十几个女人专门负责做饭,这些人也归利吉管理。
万造带领三十几个身强力壮一些的男人女人,每天专门负责挖土填充防爆墙。这个工作十分吃力,尤其是现在天寒地冻的时节,有时候一镐刨下去,只有几寸深的坑,所以进度很慢。流民们管赵新拿来的这种外面用钢筋编成铁筐子,里面是一个像是布袋装土的防爆墙叫“铁筐墙”。
平太和久藏带领另外十几个男子,每天向利吉领取工具后,砍伐营地周围的树木。很多老人和孩子就跟在后面,捡拾伐木后的那些树枝,用于营地内火炉的取暖和做饭。
茂助和虎吉则带领其余男丁,负责营地周围的安全,防止野兽袭击。
例行的评定会议上,主要是报告昨天工作的完成情况,以及今天要做什么。
由于赵新走之前没有留下计时工具,所以营地里的只能是根据太阳起落的时间来安排每一天的。
这个时候处于气象学上的“第二暖期”,白天的温度也只是零下10度左右。在秋衣秋裤以及劳保大衣的加持下,很多流民甚至觉得这个冬天根本不算寒冷。
在赵新走后的第三十天中午,吃过午饭的胜海舟正坐在帐篷里,计算着粮食的消耗和结余的时候,虎吉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帐篷。
“来,来了个人,牵着匹马。从,从东边过来了。”
“什么人?”胜海舟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册子和毛趣÷阁,起身问道。
“不知道,估计是大人提到过的那些人。”
“库尔喀齐人?”胜海舟倒是将赵新的讲过的熊岛周边情况记得很清楚。
“我也说不上,胜大人你快去看看吧。”虎吉不由分说,拉着胜海舟就往外走。
胜海舟挣脱了虎吉的拉扯,俯身拿起大衣穿好,出了帐篷。
此时天气有些阴沉,冷冽的寒风如同刀割一般刮在脸上,让胜海舟不禁打了个寒颤。
虎吉在前面领路,胜海舟一路跟随着来到了营地东北方的“铁筐墙”处。
这里的防爆墙还没有填充土石,只是一个个的钢筋框架整齐排列着,土黄色的袋子则已经装好。而防爆墙的下面则被万造领着他那组人草草的用一些土石进行了阻挡掩埋。
不等虎吉伸手去指,胜海舟就已经看到了两百步外,一个身形高大,破旧的袍子外披着一件兽皮的男子,牵着匹马,正在向营地走过来。那人的马上似乎是驮着什么东西,远远的看不清楚。
“去请平太过来。”胜海舟对身边一个流民吩咐道。
那流民听了,连忙向营地西侧跑去。今天平太和久藏在西边伐木,估计得等一会才能过来。
话说赵新赵大人的“七个小矮人”.......呸!是七武士里,除了胜海舟外,只有平太之前做过店铺伙计,经常跟客人打交道,多少见过些市面。
胜海舟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同这些原住民打交道,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况且胜海舟觉得自己身为赵大人的“老中”,怎么能亲自上去交涉呢?
那人走到离营地外墙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就停下了,冲着胜海舟这边高喊了几声,还挥了挥手。胜海舟这时才看到那人的马背上驮着的,是一头鹿。
此时,虎吉和茂助已经紧张的不行,手中的的刀已经拔出了半截。而其他流民则更是紧张,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木棒;这些木棒一头用斧子砍的很尖,而且被修整的十分顺手,被流民们当做长矛在用。
胜海舟看着那原住民朝自己这边挥手时,他也紧张的不得了,但知道自己却不能在这些流民面前表现出来。至于那原住民在朝自己这边喊什么,则是根本听不懂。
他回头看了一眼,平太还没过来。咬着牙想了一下,于是也抬手朝那人挥了挥。
那人看到胜海舟在挥手,于是回手拉着马缰,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下麻烦了,虎吉、茂助和几个流民顿时大叫让那人站住,不许前进。而茂助则紧张的一下就把刀拔了出来,雪亮的刀身格外醒目。
那人一看到有人拔刀,便立刻停下脚步,然后开始往后倒退,又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胜海舟就听到身后跑动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平太和之前派去的流民过来了。
平太此时额头冒汗,气息却十分平稳。看来这些日子的苦练,对他的体质提升十分明显。
“胜大人,出了什么事?”平太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原住民,一边问胜海舟到。
“好像是个当地人。大人之前跟我提到过,管这些人叫库尔喀齐人。我也不清楚他的来意,找你过来就是商量一下。”
平太听完胜海舟的讲述,便走到营地墙前,仔细的打量着二十步外的那人。看了一会便转身和胜海舟说道:“不像是来抢东西的。”说完想了一下,便把刀递到胜海舟手里,继续对身边几人说道:“你们不要动,我去看看。”
胜海舟一把扶在平太肩头对他说道:“平太,小心点。”
平太冲众人点了点头,随即从防爆墙缺口走了出去。
平太慢慢走到离那人十步远的时候,他便停住不动。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牵着的那匹马上,驮着一只大鹿;在马鞍的一侧,还挂着一个箭袋,里面好像插着五六枝箭的样子;而那人除了背着一张大弓外,在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那刀鞘也是用兽皮做的。
“KULAKAQI?”平太试探着冲那人问道。
(在日语中,“R”这种卷舌音作为一个音素是不存在的。既然从没听过,那么自然也就不会说。所以没有经过其他语言训练的岛国人根本不会念卷舌音,之能用“L”音来替代。)
对面那人一看平太知道库尔喀齐,连忙兴奋的点了点头,回手拍了几下马背上的鹿,又指着平太身上的大衣说了几句。
平太还是完全没懂,他想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说道:“HIETA(平太的日语发音)。”说完后他看那人似乎没明白,于是又指着自己说了两遍。
对面那库尔喀齐人似乎明白了,抬手指着自己说道:“雅尔哈。”
“雅里哈?”平太指着对方问道。
“雅尔哈。”库尔喀齐人又重复了一遍,随即高兴的点了点头,随即向平太招手,让他过来。
“雅里哈。”平太认为这就是对方的名字。好吧,在这些流民没学会快板儿绕口令之前,舌头是卷不起来了。
平太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只见雅尔哈竟朝自己走了过来,停在了身前。
“哎!小心。”营地墙后的众人一声惊呼。
平太却没往后退,他仔细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十分强壮的库尔喀齐人,这家伙壮的跟头牛一样,肩膀很宽,手指骨节粗大,两腿十分粗壮;脚上穿着一双用兽皮做成的大靴子,里面还塞满了茅草(乌拉草);上衣和裤子都是用布做的,不过上身的袍子也有些破旧了;头上则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大帽子,看着就十分暖和。
而后平太又侧了下身,看向马背上驮着的鹿。一副硕大的鹿角映入眼帘,平太心里数了数,竟然有八个叉之多。这鹿看着很是健壮,灰褐色的皮毛十分浓密,鹿的腹部则露出一丝白色的绒毛。
此时马背上的鹿脑袋耷拉在一侧,平太看到在它的脖子上有一个手指粗的窟窿,看上去像是用箭射杀的。伤口外流出的血并不多,而且已经冻住了。
对面的雅尔哈则是低头看着平太,他猛盯着平太的棉衣看,接着就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平太肩膀的位置,摩挲了几下,眼里便露出光芒。随即指了指平太的棉衣,回身又指了指马背上的鹿,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
大冷天的,平太吓的脑门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他直愣愣的看完对方的一系列动作后,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随即转身冲着胜海舟喊道:“胜大人,我看他是想用鹿换咱们的棉衣。”
这是墙后的众人才长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要换东西的。有几个流民刚才紧张的都快尿了。
胜海舟想了一下,他觉得在大人没回来之前,还不是不要发生任何冲突为好,只能先暂时稳住对方,等大人回来禀报后再看如何应对。
于是他对平太高声叫道:“你让他等一下,我去找利吉。”
平太听了,随即冲对方比划了半天手势,示意等一下。
雅尔哈似乎明白了平太的意思,随即拍了拍胸脯表示放心。
平太又继续转身对胜海舟高声喊道:“先拿一件棉衣来。”
胜海舟随即转身去找利吉,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利吉带着几个人从一座帐篷后转了出来。利吉手里提着刀,其他几人则拿着铁锨镐头就要往上冲,胜海舟连忙上前阻止。
他拉住利吉将平太那边的情况说了,利吉听完后直接问道:“如果大人回来问起怎么办?”
“当然实话实说。”胜海舟肯定的说道。“你放心,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利吉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真要拔刀抄家伙动手,他也害怕。于是他只好同意了胜海舟的意见,先是走到营墙边看了看那个库尔喀齐人的身材,随即转身回去拿棉衣了。
过了一会,利吉捧着一件穿过的棉衣回来了。
“怎么是旧的?”胜海舟一看那棉衣的袖口已经有些磨损,而且前面还有些脏了。
“旧的怎么了?这不是也很好吗?这衣服又没破。”利吉口气十分强硬,他可不怕胜海舟。
胜海舟无奈,只得拿着衣服回到墙边,举着衣服对平太挥了一下。
平太看到衣服拿来了,于是先冲雅尔哈打了个比划,让对方等一下;转身走回墙取了衣服后,双手递给了雅尔哈。
雅尔哈欣喜的接过棉衣,拿在手里来回来去的翻看。他发现这棉衣用的布料从来没见过,摸上去很是顺滑;而且这衣服填充十分厚实,应该是放了很多棉花;最让他吃惊的是这衣服上面的针脚细密紧实,里外都是如此,连一个露出的线头都看不到。
不过这衣服的样式实在奇怪,不说扣子的材质他没见过,光是外侧就有两个斜兜,而内衬的位置上也有一个兜。而且这衣服是从上到下的对襟,不是满族常见的偏襟样式。
不过,这袍子可真是稀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