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茂密,巨树参天,便是时值白昼亦显得有些黝黑无光。
无数的火把照红了地面,映染了山壁,照见许多高大的树木,树枝交错,影影绰绰,更有密密麻麻的枝叶纵横交错,形成遮天蔽日般的场景。
当此时,寂寞无声,落针可闻,唯有匝匝的声响於乎响起。
那是吕布的人马踩在地面所发出的,这处密林似是多日无人走进,满地堆积了厚厚的叶子,马蹄踩上去,不时失陷,鸟兽的鸣叫似乎偶有响起,却轻微的仿佛远在天边一般,给人古怪的感受。
吕布艺高人胆大,再次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可当行止林深处时,顾盼四望间,始终精光烁闪的双眸突然掠过一丝忧色。
早先的不安再次涌上了心头。
“太安静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前番张辽劝诫的话语。
“命令全军加快脚步,立刻走出这处密林!”吕布厉喝一声,发出将令。
“喏!”
另一边。
前锋督骑曹仁静静地蛰伏在密林身处,他已等待多时了。
这次曹军设伏的地点便在密林西侧的山峰与主峰之间,借着松柏的遮掩,数千人悄然无息地伏在两侧山陵。
当吕布的并州军前锋先入时,曹仁的部下已然拉弓搭箭,万矢待发,却被他制止住了。
既是设伏,便务求全功!
直等敌人的中军、后军全数进入密林,且深陷埋伏圈时,曹仁才冷笑一声,亲手点燃了第一支火箭。
“嗖!”
“砰!”
下一刻
火鼓与火箭同时迸发,划破了密林的黯淡,直接燃烧在两侧的山壁,只见矢石雨下,鼓声雷动,旌旗蔽空,刚走出密林进入一处山谷的并州军转眼间摔倒一大片,惊叫此起彼伏,马儿惊跳起来,撞击、践踏,落地的士卒转眼被踩踏得血肉模糊。
烟火弥漫了山林,无数的兖州士卒提刀奔下,冲出烟雾,曹仁横枪大呼,疾步奔跑,甩手掷出长枪,穿过个都伯的身体,把他钉在了地上。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马刀,骤入敌阵,所向披靡。
狭路鏖战,不须长兵。短兵相接,恰在此时!
不好,中了埋伏!
心中虽是这般暗叫,但久经杀伐的吕布知道越是此时,做为主将的他越不能露怯,连声厉喝
“安静!”
“本将亲自断后,尔等就地整队,探查四面情况,有序退之!”
这等危及关头,吕布反愈显骁虎本色,不退反进,反策马上前,长戟舞的密不透风,不但将弓矢一一拦下,更在顷刻间将对面的曹仁击飞,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眼见便要杀出一条血路。
一时间长达两三里的林道之上,尽是喊杀之声。
吕布刚刚再次单骑独戟冲散一股曹军,蓦然间闻听一阵朗笑,他骇然望去,却见前方帅旗招展,曹操帅旗招展,旗帜下数员将校,众星捧月般的簇拥出一位黑矮将军,不是曹操是谁?
“吕奉先!”
曹操抚须大笑,高声叫道:“此地后有密林不利骑兵,前方无路唯有山壁,更是四周险峻而中间低洼,正乃兵家所云的六险之地,绝境之处!”
“便有项籍之勇,入此地亦绝无幸理!“
“还不速速放下兵器!归降于某,为汝此时唯一生机!”
对方话语中的得意嚣张,令吕布虎目寒光一闪,他先不回答,环目一扫,只见身旁的亲兵都已减至不足百人,整个军队更不知死伤多少,而四周林木则全是火炬的光芒,更有无数脚步声不断传来,也不知有多少敌人陆续杀至。
可惜吾今日乘驹并非赤兔啊!
陷入重重包围,后方又是不利驰骋的密林,吕布心中叹息一声,却并没有彻底绝望。
确实只有一线生机!
却不是你曹孟德说的投降!
“曹操。”凝视着对面的黑矮子,吕布突然轻笑一声,将长戟再次插入马鞍之旁,拱手道:“你大军悉出,更亲做诱饵,便是为诱吾来此,当真是好心性,好果决!”
“哈哈,”见吕布这般作态,似有弃械投降之意,曹操心中欢喜,忙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奉先,你乃是世之骁虎,若愿伏于吾,天下不难定”
话未讲完,却见吕布脸上笑意骤然收敛,同时间反手一抽,振臂一挥,便闻一声厉啸横空,瞬间便有一道乌光猛烈激射而出!
它一路所向睥睨,连洞穿不知多少挡在前路的曹军,带起无数惊心动魄的惨嘶,更直奔曹操而去。
下一刻,曹军那面将旗轰然倒地!
“州牧!”
“主公!”
人声顷刻大作,以为主帅骤遭厄运,曹军登时乱成一团。
吕布以佩剑为箭,射出这一击后,却是看也不看,此时曹操的生死与他再无干系,最重要的还是保住自家性命,暴喝一声,趁机调转马头,策驹狂窜,带着剩余人马重新返回密林,不知多少曹兵左右穿出,举着明晃晃的长矛,厉喝连声,往他们的坐骑狂刺。
左右亲卫纷纷倒地,成了敌人屠戮的目标,吕布全然不管,哪怕他孤零一人,亦始终有杀出重围的自信。
这是天下第一吕奉先才有的自信。
密林虽不利冲刺,却也同时不利箭矢攻击,射曹操那一击,目的便是为了让典韦、许褚这些大将无暇上来拖住自家,而一旦这两个盘算达成,在吕布看来,余者兵卒,全然不足为惧!
四周喊杀连天,惨烈之极。吕布挥舞长戟,只顾前冲,甚至杀的性起时更冲入敌阵,或砍或削,或刺或舞,每一下都有无数人翻身倒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冲出了密林,到达林外的旷野。
疏落的林木间,抬头一看,却见前方正是高顺,此时带着两千多人,亦被无数的曹军团团围住,舍命死战。
眼见手下儿郎不断死伤,吕布怒愤填膺,杀机大盛,本有些力竭的身体再次涌出力量,又是一声暴喝,策马上前,见人便斩,气势陡盛,遇上他的敌人一时间只有捱戟送命的份儿。
见主帅来了,更如此神勇,并州军亦是人人士气大增,在高顺的指挥下,竟随他一鼓作气,突破敌人的围困,朝着一处山丘奔去。
后方杀声大作中,前面小丘倏地冒起密密麻麻的黑点,只见无数曹兵蜂拥由丘顶杀奔下来,人人持着远距离的枪矛,正是吕布麾下骑兵的致命克星。
吕布心中暗叹,知道曹操算无遗策,早在林中设下重重围堵,务要一举把自己擒杀。这时谁都知到大势已去,不用他发令,大半人往两旁四散逃去。吕布阻止不及,却心知肚明敌人正是蓄意迫己方往两旁逃走。忽然间,他清楚知道只要能冲上山丘,便有逃进群山中脱身的生机。
此时他身边除了高顺,只剩下五十多人,立即狂喝道:“要逃命的随我来!”反手将长戟再次插回背上,旋即从亲兵接过弓箭,夹马冲前,不断拉弓射箭,只听嗖嗖声中,竟是箭无虚发,敌人纷纷中箭倒地。
这生死存亡的片刻功夫,吕布至少已射出百箭,更是生平第一次感到两臂酸麻,双股颤颤。
箭终于射完了!
四面八方,无论敌我,俱都伏满死尸,令人不忍卒睹。
谷筑
此时吕布的身边只剩下十多人,不过已成功登上丘顶,却还有数百名曹军如狼似虎的向他们狂攻不舍。
一边惊骇曹操治军之严,吕布暗自咬牙,拼力再次挥舞长戟,身上大小十多个伤口一起淌血,但他却感不到任何痛楚。
一戟刺翻一位将官,吕布看也不看,反手横扫,又将后侧包围上来的十来个兵卒懒腰砍断,只是战到此刻,终于有些力竭,没拦住右侧一人徒步持矛,对着战马颈项的一记直刺。
马绝对不能有事!
无奈之下,吕布虎吼一声,身子一俯,竟是以人代马承受住了这一击,肩胛处传来锥心剧痛,这是近十年来他第一次受此重伤!
啊啊啊!!!
吕布愤怒到了极点,猛地抓住长矛,振臂一挥,将那曹兵直接高高举起,旋即巨掌探出,左手暴突,宛如伸长一般,直接抓住对方的脖颈,猛一发力,只听咔嚓一声,竟硬生生扭断了对方的颈骨!
曹孟德!
将尸体猛一抛飞,吕布嘶吼着,咆哮着:
“吾必杀汝!”
狼嚎般的凄厉声音,在荒野上空久久回荡!
竟让春日瞬间回到了冬夜一般,尽是森然冷意!
激战之下,并州军进退失措,降者半数,不肯投降的,尽数被杀,尸体枕藉,塞谷蔽山。
曹操整点军队,设伏的军队加上他带来的人马总计两万三千人,伤亡不过四千人,却完成了几乎尽歼五千并州铁骑的战绩,可以说是辉煌的大胜了。
这一次兖州会猎,终究是他曹孟德胜了!
胜的还是当今世上第一猛将吕布!
只是此时曹操的脸上,却全无半点欢悦,反而捂着胸口,面沉如水。
虽早闻飞将军神射之术,但只有亲历过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可怖可畏。
曹操当真是万万想不到,相隔甚远的距离,更有无数兵卒团团拱卫,竟还能让那吕布击中自家,虽因触身时其力已竭,并没有破开缺口,伤及皮肉,却依旧吓出他一身冷汗。
而这样的强敌最后更是走脱了!
这令曹操实在高兴不起来。
即便此战之后,吕布已是实力大损,再无力与自家争夺兖州,可纵虎归山
终究是后患无穷啊!
何况吕布既然尚在,那自家便是如芒在背,始终不能去对另一个大敌全力以赴了。
想到这里,望向远处的东面,即便心中恨不得将那个先降伏叛,更在自家攻略徐州时后方作乱的逆贼千刀万剐,为了大局,思忖再三,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个人的喜恶。
“好一个人中吕布”他长叹一声,慨然道:“这也能让汝逃了!”
旋即,望向一旁的曹仁,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道:“子孝,去通知满宠。”
“禀诚合谈吧!”
“阿政,黄天又赐我神力了!”
当王政带着大军返回奉高时,昏迷多日的吴胜终于醒来了。
王政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跑去看望,却不料这小子一开口,却是用炫耀般的口吻说出这一句来。
“是啊是啊。”看着眼中尽是喜悦的吴胜,王政笑了笑,以玩笑的口吻夸奖道。
直到吴胜生死不知的那一刻,王政才知道,这个原主的总角,在他心中的分量,沉重地远远超过他的意料。
只是听到吴胜中箭,王政便能愤怒到彻底失去理智,而当吴胜被抬到他的面前时,看着其脖颈处血如泉涌的惨状,一旁的医官更是直接说其命不久矣时,在那一刹那间,王政甚至觉得席卷天下的野心,权柄在手的威势,乃至傲视神洲的力量
这一切的一切,突然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到的一句电影台词。
是啊,你会成功的。
可你能与谁分享呢?
王政不允许吴胜死,为此,他抛开了之前的顾忌,更是将自家最重视的经验不断朝着吴胜输送过去,哪怕数字不断减少,哪怕吴胜始终没有升阶,哪怕王政始终不知道这经验到底够不够让他升级,哪怕升级后的吴胜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次
王政也顾不得了。
是的,王政的队伍中之所以至今没有一个五阶兵的原因,除了因为付出的经验太多,而四阶兵的战力相比之下性价比略低之外,更主要的是
四阶之前,每一阶的升级经验俱是明码标价,可从四阶到五阶,无论是徐方还是吴胜,王政却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经验值。
两人的头像旁,都是同样大大的问号。
之前有所顾虑,可到了此时,既是唯一的希望,哪怕不够用,哪怕化水漂,也是别无选择了。
在经验值飞速下滑,王政愈发忐忑不安时,或许是系统有灵,眼见都到了三位数时,面框上的兵种终于出现了变化。
王政的队伍中,终于出现了第一个五阶兵。
也是黄巾路线的终极兵种——黄巾力士!
随后,吴胜的呼吸开始从轻微变得沉重,苍白的脸色也终于再次有了血色,王政也长呼一口气,知道他终于没了性命之忧。
“阿政,我听徐方说,你已经把泰山郡剩下的城池都打完了啊。”
爽朗的声音将王政从思忖中拉出,他循声望去,见吴胜有些郁闷地道:“那我便是伤好了,岂不是也要和开阳那会一样,天天没事可做?”
“那滋味可真难受啊。”
“这你不用担心。”王政替吴胜拉了拉被子,笑道:“泰山郡盗匪如今未清,若要打仗,有的是你打的。”
“当真?”吴胜闻言一喜,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王政。
“十足真金,童叟无欺!”王政道:“你吴少校想要打仗,那便一定让你打的痛快。”
“你什么时候彻底康复,咱们再平定这些贼寇如何?”
“不过切莫不可再冒进了!”
“好好好。”吴胜连连点头。
又同吴胜又说了会儿话,王政便向堂外走去。
扫清泰山的官面力量后,他本也打算让大军先修养几日,再谋划一番,方对群盗动手。
既然如此,留那些人多活几日便是,给阿胜活动筋骨,也顺便瞧瞧黄巾力士的威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