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收回视线,拿起那块掉落在桌上的玉石,握在手中打量,声音轻且缓:“你……要回去么?”
这个消息,天下人都知dào
了,她才知dào。
月慕寒没有告sù
她,玥儿没有告sù
她,就连应允了两人婚事的雪骞,同样没有告sù
她。
或许,所有人都想着,她不知dào
,才是最好吧。
雪歌摇头:“不了。”人不回去,贺礼会到的,就这样吧,将这件事情画个结局,将两人之间多年的感情画个结局。
最好的年华给了月慕寒,所有的一切都已是回忆,早已不再青春年少,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如今的她,已经年过三十,早已过了张扬冲动的年纪,不,她从来没有冲动过。
十一年前离开安江城,过往的种种,就已经成为回忆了
起身,离开茶楼,容琛跟上。
安江城,将军府中。冷樱婲立在校场边缘,看着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浑身都缠斗着,她看见了,那个叫做玥儿的女人,拥有一张与雪歌一模一样的脸。
就连那双眼睛,都相似到了极致,只是眸光更冷些。
所以,才会娶她。
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自己,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要娶妻,选的依旧不是自己,就连替代,也不会是自己……
玥儿注意到冷樱婲的出现,停下动作。收回刀,转身离开。空旷的校场只剩下月慕寒与冷樱婲两人。
经过岁月的磨砺,男人身形依旧傲然挺直,阳光将他镀上一层金色光芒,那般朦胧不真实。凌霄剑回鞘,月慕寒停顿片刻,迈步朝她走来。
冷樱婲站在原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逃避,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他无需解释。她也无需追问。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证明。
月慕寒没有开口,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最终是冷樱婲先开了口,带着微笑:“恭喜。”笑里包含着太多的情绪。
“嗯。”淡淡应了声。
便。没了话语。
什么时候。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交谈都没了。
玥儿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yào
有那张脸,就能抵过一切。
冷樱婲转身离开校场,离开将军府。离开这场执念。
容王府中近日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平日活泼的青宝,话语也少了起来,这种异样气氛下,小柔也有些战战兢兢,不敢过多玩笑,多时都保持着沉默,偶尔做些精致的点心呈上。
看着雪歌能吃下一两块,也就安心了。
雪歌抱着琴坐在水榭中,弹过一遍又一遍的曲,总是在最后一段卡住,她没记住最后一部分。
心未静,连这曲弹出,也没了韵味。
双手停止,按在琴弦上,侧头看着撑伞从水下走过的青宝。
“陆家千金前来拜会,正在大厅等待。”
陆家千金,陆安然。雪歌点头,道:“将她请来水榭吧。”
外面日头太烈,她不愿出去,便日日躲在这水榭中纳凉,不是看话本就是抚琴,这般恣意闲适的生活,却让她觉得无趣。
眉宇间越发清冷淡漠,隐隐带着些别样的气息,有时会看着自己的手发问,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这场平静什么时候才会打破。
青宝带着陆安然到来,透过水幕看过,只看到一道浅绿色的人影,直到她穿过水幕,扬起的水花溅落,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雪歌才盯着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出声:“坐吧。”
为她斟了茶,青宝退出水榭,留下两人相对而坐。
上次相见是在宫中的除夕宴会上,陆安然端坐于桌案后,不像初次相见那般火红张扬,反而越发宁静,有人一朵寂静的花,匆匆流逝的时间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却让她更加有韵味。
当年那些向她求婚的公子已然妻妾成群,就连追求她多年的罗烜,也在年前成了婚,娶的是尹尚书的千金,雪歌见过,那是个知书达理,标准的大家闺秀,没有安然漂亮,却比她年轻,乖巧,这样的女子,才是男人想要的。
只有她,依然独自一人。
陆丞相心急如焚,频频劝说,就连皇后,也在除夕宴上,欲为她指一门合适的婚事,被她婉言拒绝了。
这世间,什么都容易改变,唯有痴心,真zhèng
的痴心,会持续永远。
以至于为这份痴心遗落了最美的年华,放qì
了无数选择。如冷樱婲,如陆安然。
“雪歌近日可好?”陆安然轻啜了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在一旁的琴上流连。
雪歌点点头:“嗯。安然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陆安然浅笑,端着茶杯轻晃,缓缓道:“听闻月将军即将大婚一事,深感好奇,所以前来问问雪歌,可知他要娶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微顿,雪歌扬起一个笑,却并未到达眼底,答:“不知。”
“这样啊……”陆安然起身,走到琴架旁,伸手轻抚,琴弦微晃,发出动听的声响,短短一段,连成一支简短的曲子,就这样随意从她指尖溢出。“听说那个女子与雪歌你长得……很像,许多人不知dào
的,皆以为月将军终于完成多年夙愿,娶到了镜月公主。”
这段话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平静的从她口中说出,也不知是讽还是什么。
雪歌缓缓饮茶,并未答话。
陆安然继xù
拨弄琴弦,声音随着琴声响起,相互纠结缠绕,却又清晰:“我还听说,那女人从小在崇国长大,却一心帮扶雪歌,不仅献计拿下了天狼,还颠覆了自己长大的那片土地,这样的情意与付出,雪歌竟然说不认识她,也不知她听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人心果然是最易变的。
不,也许她并未变过,只是自己从未看透过罢了。雪歌不动声色的出声:“安然以为,我该如何说?”
一声轻笑响起,陆安然抬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漂亮幽深的眸子看向雪歌,一字一句道:“将她的身份公诸于世。”
她的身份。呵,雪歌心中发笑,没有接话,听得她继xù
道:“雪歌心之所系,还是月将军吧,只要你想,就能阻止这场婚事,看着自己爱的人娶别人为妻,这般心情,是绝不好受的。”
“雪歌,你这般厉害,阻止他们大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阻止?雪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多谢安然关心,我会慎重考lǜ
的。”
直到陆安然离去许久,雪歌依然坐在那里,显然是在认真的思考她提出的事情。陆安然此行前来,其中有句话是说错了。
她心之所系,是另一个男人。
青宝送走陆安然归来,看见雪歌出神,便坐下来,倒了杯新茶:“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阻止慕寒与玥儿的婚事。”
青宝一惊,抬头看着雪歌,发觉她竟然在认真的思虑,不由出声:“公主你真想这么做?”
雪歌未答,继xù
发呆。青宝端着茶杯的手微晃了下,茶水溅出杯盏,幸好这茶凉,才没被烫着。
容琛归来,径直来到水榭,是近些日子养成的习惯。见到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发着呆,不由轻笑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急急起身,看着容琛,青宝笑了笑:“王爷回来啦。没做什么,在纳凉呢。”
青宝离开水榭,去看炉子上煨着的汤,雪歌抬目,对上容琛的视线,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问道:“今日不忙?”
每次进宫,都少有这么早归来的时候。
“明轩将兵符交上,辞官了。”容琛突然道。雪歌微怔,旋即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茶叶,许久才出声:“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这样也好。”
这样,将来就不会在战场相遇了。
这天下之大,何处都能容身,不知那样的生活,他能否适应。
她想起几年前,容悦一封休书,还了萧静自由身,自那之后不久,萧父借由此事无颜,辞官退隐,同时辞官的还有大理寺卿王大人。
萧静离开前,带着王洛儿来见过自己。
“雪歌,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保重。”这是她临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王洛儿立与萧静并肩而立,清秀的眉目带着淡淡柔和,与萧静的英气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无比的和谐相配。
看着两人离去,雪歌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融于世间,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陛下那边怎么说?”他应该会高兴吧,当初攻下崇国后,容奇立即找容琛回朝,这心思再明显不怕,怕容琛屯兵不归,谁知容琛爽快的将兵符交了出去。
宋子义乃两朝元老,东南第一大将,如今却成了有名无实的将军,看着自己的爱子也需yào
用兵权换取安生的时候,只觉悲凉。
但他依然屹立在朝堂之上。
记得他曾说过的一句话——战至最后。
“容琛,我有些害pà。”雪歌趴在冰凉的石桌上,将头枕在胳膊上,侧头看着垂落的水幕,听着水流拍打石板的声音,缓缓出声。
“我能感觉到,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可我突然有些恐惧,害pà
再看到血色的残阳。”
经lì
了这么多,坚强的她反而变得软弱,血流成河般的场景,已经成为她的梦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