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皱起眉来,乌喇那拉氏瞪大了眼睛,宋氏连哭都忘了。
“奴婢早有疑虑。自宋格格有孕以来,福晋时时处处关照,平时也吩咐我们不得擅入竹院。而满院的婆子丫头都是宋格格精选细选的心腹之人,连饮食药材都是由宋家每日送来,如此事事小心,怎么又会突然小产呢?张太医既然一向都说宋格格胎像平稳,爷不如派人去太医院取了档案来,也多让几位太医瞧瞧方子……”
苏凉先把乌喇那拉氏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将貌似无辜的张万言捅出来。若宋氏这胎没有猫腻又何必找夏婆子做替死鬼,宋氏母女自始至终都想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夏婆子之死上呢,苏凉就偏不遂她们心愿。
一语未了,张万言便跪倒在地:“老臣……”满面愧色难安,待要开口,胤禛摆了摆手。后院阴私不必闹得沸沸扬扬,况且也得给老臣留几分脸面,谅他也不敢有害人之心,顶多是替宋氏遮遮丑罢了。
宋氏直直撅过去,叶儿不敢大声哭,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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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喇那拉氏见众人如此生相,心里也明白了过来,气的脸色发白。
苏凉见真相接近大白,傻子也能问明白,于是站起来,过去扶了乌喇那拉氏的手,道:“福晋回去歇了吧,凡事都有爷做主呢。”
乌喇那拉氏狠狠瞪了宋氏一眼,也没跟胤禛说话,直接走了。墨兰和青莲跟在身后,忍不住啐了一口。
玲珑入府初夜,就见识了这样一场大戏,回了竹院见胤禛皱眉不语,便打叠了万分温柔小意儿前去安抚。胤禛怀里抱着软香玉润,却没有半分心思。
张万言在书房里头已经磕头承认了,宋氏的胎像一直不稳,他都是写了两份方子,一份存档,一份抓药,后来月份大了,他又诊出此胎存着缺陷,便与宋氏实话说了。本要禀告福晋,决定是否落胎。宋氏却苦求再力保一个月,并威胁张万言说一旦泄露,便治他保胎不力,暗害子嗣之罪。张万言无奈,也怕己身担干系,只好继xù
按方调理,孰料还是出了事。
胤禛沉着脸,他只是个皇子,若为了一个妾侍贬了医正,免不得被人嘲笑治家不严,别人又会说他轻狂不知礼,况且此事宋氏错在七分,张万言也算无辜,命他以后不再提起便是了。
天近三更,苏凉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鲤院去。枣儿与桂儿早用备好的热水来替她擦洗了,然后展开熏好的锦被,服侍她睡下。
苏凉舒舒服服的躺下,闭着眼道:“瞧着吧,明天还有一场官司可打呢。”枣儿一边替她捶着小腿一边小声道:“不都说是宋格格嘴馋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苏凉忍不住笑道:“你们耳报神倒快。”
乌喇那拉氏一宿无眠,心中忍不住后怕,若不是李氏帮她解围,自己可不是落了宋氏的圈套。倘爷真把自个儿当做不容人的毒妇,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乌喇那拉氏越想越睡不着,命墨兰点灯。
墨兰是自小侍候乌喇那拉氏的心腹丫头,深得信任。“你也拿件大衣裳儿披着。”乌喇那拉氏见墨兰只穿着小衣,忙嘱咐道。墨兰见她眼下有淡淡乌青,叹气道:“主子该好好歇着了。”近来府中琐事不断,乌喇那拉氏好强,唯恐落人褒贬,只强撑着张罗。
“我也睡不着,不如你上炕来陪我说说话。”乌喇那拉氏轻声道。墨兰轻声应了,先服侍主子喝了杯暖茶,又上来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在身旁小心翼翼半躺下。
“留着门边那盏烛火,满屋子暗得我喘不过气。”乌喇那拉氏见她要熄灯,忙说道。她自回来就觉得心里惴惴的,总觉得不舒服。
“主子可是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来……”墨兰就要动身,却被乌喇那拉氏拽住,“安生点吧,今天出了多少事,我现在又闹起来,爷只怕嫌烦了。”乌喇那拉氏凄然道:“乌雅氏头一日进府就遭了事,她三日后回宫可不是得跟娘娘说呢。今儿若不是李氏在旁边提着我,后头的事还不知怎么样呢。”
墨兰见她伤心,自己也忍不住含了泪:“主子太委屈自个儿了,自打您嫁过来,爷哪日不是把主子放在心坎儿上?”
乌喇那拉氏摆手道:“你也不用宽我的心,爷的心在不在我这里,我心里清楚得很,只盼着他能念及结发的情谊,让我早些有个孩子傍身就是了。”
墨兰哭道:“主子哪里能灰心至此呢。”乌喇那拉氏道:“你也瞧见了,不过是虚头巴脑的福晋罢了,一切脸面都是爷给的。也是我肚子不争气,可怜李氏还把我当个傍身的,瞧她今儿像个聪明伶俐的,倒不知dào
该好好拉拢爷们,也是个傻子罢了。”墨兰听她絮絮叨叨,不再插话,只等着天亮去喊大夫。
苏凉睡得极晚,但枣儿桂儿因她的嘱咐,还是一大早儿喊她起来,梳洗了去往万福堂请安。
这日正该乌雅氏敬茶,枣儿要多扑粉遮她黑眼圈,苏凉摇头道:“平常的妆就是了,穿那件浅紫的衫子,乌雅格格的好日子也不能太素了。”枣儿会意,将福晋赏的红宝石头面取出来,挑着几幅簪子和戒指给她戴了。
桂儿把给乌雅氏预备的礼拿出来,是一件镶了琉璃翠的赤金荷叶钗子。苏凉瞧了瞧,褪下手上的翡翠镯子,令包起来,道,“把这个给乌雅氏罢了。”桂儿便将新做的秋香色绣五彩鸳鸯的荷包拿来,小心翼翼装进去。
早早到了万福堂,青莲将苏凉迎进去。墨兰正在为乌喇那拉氏梳妆,苏凉便笑盈盈的走上前去要接过墨兰手中的篦子,乌喇那拉氏闭着眼睛,一脸倦色道:“不必劳动妹妹了。”苏凉却笑道:“奴婢前些日子刚学了一个好花样儿,正适合福晋。墨兰妹妹歇着去,让奴婢好好侍奉主子。”说罢,便轻轻巧巧梳起来,又忙喊人去暖花坞折支蝴蝶兰。
乌喇那拉氏也不睁眼:“妹妹也该把心思多放在爷身上。”苏凉瞧着镜中女子憔悴的脸,暗叹不容易,因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知dào
是胤禛到了,便不再吱声。
胤禛先到正院来,与乌喇那拉氏一起备着等玲珑敬茶。青莲本要报,他摆摆手,昨夜闹了一宿,他来的早,不愿扰了嫡妻。没料到李氏也过来得早,在门帘后头听了乌喇那拉氏的话,李氏没应声,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自这李氏进府以来,只往正院跑得勤一点,倒不见她往爷眼前多凑凑。昨夜里瞧她口齿伶俐,噼里啪啦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往日真小瞧了她。
按捺下诸般心思不提,胤禛也知昨日薄了福晋的脸面,竟当众问审起来。夫妻三年,一向知dào
她温柔小心,如今寒了她的心,也该好好补偿一番。
“爷来了。”苏凉先在镜子里瞧见胤禛,忙问安。乌喇那拉氏睁开眼睛,墨兰上前搀着也行了礼。胤禛见她脸色青黄,关切问道:“福晋可是哪里不舒服?”乌喇那拉氏摇了摇头,温柔答道:“大约是昨夜睡得晚些,不碍事,爷先往外头歇着,妾身收拾好了就出去。”
胤禛往外头吩咐了一声:“快去喊太医过来。”高福儿应了。胤禛又随手一指:“你去催着乌雅氏快些过来,好让你们主子待会子早点歇息。”苏凉连忙放下朱钗,应了一声是。墨兰知趣,去外头张罗茶水,跟苏凉一起退出去了。
“琪琪,你可是心里怨爷?”胤禛压低了声音问道。乌喇那拉氏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边簪花,一边温柔的笑:“爷说的是什么话,妾身竟听不懂。”胤禛道:“爷昨天已经连夜把宋氏开销了,遣到外头庄子上养病去了。”
乌喇那拉氏道:“宋妹妹的事,爷还是查清楚些,免得冤枉了好人。”
胤禛听她含酸带恼,惹人怜爱,忙道:“梅院的奴才们招了,都是宋氏自己的主意,反害了一条无辜人命去。”
乌喇那拉氏黯然道:“终归是妾身的不是,未曾将后院料理清楚,让爷跟着耽心。”
胤禛听了,脸色略微泛红,停顿了半晌,方说道:“以后这后院里的事都交给你,不依规矩的要打要罚也随你。”
乌喇那拉氏没有直接应好,想了想道:“妾身想求个恩典。”
胤禛道:“你我本是夫妻,不必说求字。”
乌喇那拉氏道:“府里头侧福晋的缺儿还空着,送来迎往单靠妾身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更不必说府里头的杂事繁忙起来千头万绪。不如就晋李氏为侧福晋,给妾身做个帮手吧。”
胤禛没料到乌喇那拉氏能趁机提出此事来。虽说侧福晋空缺,那也一直是要为生子有功的妾侍或者另娶的贵女留着的。如今要晋李氏,只怕请示折子上也不好写缘由。
乌喇那拉氏见胤禛不语,又说道:“李妹妹进府早,妾身冷眼瞧着,她一直安分守己,处处以大局为重,很好。”
胤禛见她执拗起来,也不好再说反对之意,反正侧福晋的缺儿还剩一下,也罢,权当安抚她,就同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