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朗这一病,便夜夜不得安生。

只要一闭眼,总能梦到厉鬼索命。

季朗因此夜不能眠,也不敢入睡。

他本就病着,又无法安寝,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偏生每每等他累得睡着后,夜云岚又会让彩雀,给他喂食下吊命的丹药。

一次两次的,季朗还不曾发觉异样。

只以为自己命不该绝,每每感觉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之时。

却又睡了一觉,被恶梦惊醒后,发觉自己的精神头又会好上很多。

他只以为自己是睡眠不足,休息不好。

可有天,他的恶梦来的有点早,才睡下就被吓醒了。

而吓醒的时候,恰巧彩雀正在往他口中塞药丸。

他察觉到了口中清凉的药液,却是没办法吐出。

因为惊吓,他大张着嘴,猛然吸气。

想要惊呼一声,却是被一口药液险些呛死。

季朗又惊又怒,不想一只小小的扁毛畜生,都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然他被呛了个够呛,好不容易缓过来,却是发觉了那药液的不平凡之处。

他身体得以舒缓,原来并非休息过的缓解。

而是那丹药之功。

季朗心情极为复杂,他自然是极为怕死的。

也不想自己这么年轻,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外面疯传他水土不服病倒了。

他除了自嘲一笑,已经没了脾气。

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被人下了药,才会一病不起。

他想要自救,却求生无门。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自己的毒,就是副总兵通过这只扁毛畜生下的呢。

然而,事实恰巧相反。

副总兵给他下了毒,这只彩雀却是偷偷来,给他送提气吊命的丹药。

那丹药价值定然不菲。

一颗补气的丹药,都要上千两纹银,续命的丹药几十万两纹银也未必能够买到。

就刚才那一颗丹药立竿见影的功效。

最起码也值个四五十万两。

季朗很是纳闷,究竟是谁花了如此大价钱,来给他续命?

他的眼中满是疑惑,但强烈的求生欲也在此时迸射而出。

他以为有人还是很看中他的能力,想要收编他。

洋洋自得了几天后,季朗发觉自己依旧不死不活的,虽然那只彩雀隔几天就回来给他喂一次丹药。

可他却发觉,自己除了被吊着一口气,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副总兵来探视过他两次,眼中写满了惊讶和鄙夷。

“没想到你这个窝囊废,底子倒是不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季朗被气得够呛,恨不能起身一刀劈了他。

可他只能受着,并认清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现实。

那便是——

那只彩雀并非是要救他的命,而是要他保持这种生不如死的状态活着。

它的主人,此时说不定正在暗处嘲笑他。

嘲笑着他还异想天开的想要翻身。

虽说墙倒众人推,但花这般大的代价落井下石者,却是闻所未闻。

这一定是个跟他有极大仇怨的人。

季朗思来想去,能有这般财力,又恨他入骨之人。

两者叠加,可以排除很多可能落井下石的人。

想到最恨他的,季朗莫名想到了君千珩。

他总觉得君千珩最符合。

但君千珩就算财力再雄厚,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对付他吗?

这一点才是他不信的地方。

如此过了三个月。

季朗身上的毒性越积越多。

此时的他,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在那间发霉且充满了恶臭的屋子里。

他满头白发,面容枯槁。

衣被下面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脓包水泡。

而他只要一动,就不知会压破多少,疼得死去活来。

活成这个样子,他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才卧病在床那会儿,好歹还有下人伺候着。

现在却是应了那句,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话。

别说他的妻儿早就卷走了家中银钱,另谋生路去了。

就是伺候他的那几个忠心的奴才,也都歉意地给他磕了个头,转身离去了。

季朗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现在吃喝没了指望,却因那隔几日便被喂进嘴里一次的丹药续命,让他怎么都死不了。

他现在看见那只扁毛畜生,就害怕得全身发抖。

更是臆想着。

这一切都是君千珩所为,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恨的人。

若说当初,他一心想要活下来。

那么此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得以解脱。

再不要受这样的罪了。

他真的受不了了。

只是,他的这个愿望,夜云岚显然没打算替他实现。

杀凡人,可是要遭到天道清算的呢。

夜云岚掐指算过季朗的阳寿,确定他原本是可以活到六十六大寿的。

故而,她一直以彩雀分身吊着他的命,直到他寿终正寝。

这算是维护天道,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如此,她不但替铲屎官报了仇,还给自己添加了功德。

简直美滋滋。

而霍焰枫这一边,震慑住了沧澜国之后,他就赋闲在家,撸猫吸猫,研究美食,好不惬意。

他看似悠闲,实则一直没有忘记原主想要过隐世生活的愿望。

四皇子倒台后,夺嫡之争越演越烈。

君千珩很不喜这样的时期,自然不会站队。

他也知道,自己不站队,十成十会得罪新皇。

所以,他想在老皇帝不行之前离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沧澜国一而再的挑事。

只是这一次,老皇帝却没有再指了他去边城迎敌。

而是将他再次召进宫中,跟他谈论起了他的父母。

若是君千珩,大概还不会听出今上话中有话的言辞。

但霍焰枫何等机敏?

老皇帝不过几句话,状似无意,闲唠家常。

但霍焰枫却听出了老皇帝,对原主父亲的嫉妒情绪。

也听出了他对原主母亲赞赏有加的话语中,带着的那一丝异样情愫。

霍焰枫敢断言,这里面定然有内情。

可他却不想。

这个内情还有点儿大。

老皇帝竟是要跟他来一场滴血认亲!

这是怀疑君千珩是他的私生子?

霍焰枫诧异之余,自然严词拒绝。

当然,这也是君千珩的意思。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会背叛父亲这个事实。

就连怀疑或者多想都不愿。

若是他同意了验血。

结果无非两种。

但无论哪一种,他都会变得很麻烦,会被皇权的旋窝越卷越深。

再想要脱身,何其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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