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裴盛秦便想到了后世那些文人墨客留下的诸多诗词,不由轻声颂道:“长笑桓温无远略,竟留王猛佐苻坚!”
裴元略皱起了眉头,一巴掌拍到裴盛秦脑袋上,斥道:“诗听起来似乎不错,却不该在诗中直呼陛下名讳,该打。”
裴盛秦吐了吐舌头:“孩儿知错,父亲教训的是。”
先前思绪缥缈,一不注意把后世流传的那句原诗念了出来,却是忘了做修改。
裴元略又是一巴掌拍过来:“不光是陛下名讳,相爷名讳也不是你这小兔崽子能叫的!”
“是是是,孩儿知道了。”
“我大秦立国以来,这灞上总共发生了两次大事,第一次便是抗击桓温老贼。当时为父也只是如你这般大的少年,整日在长安城中打听前线战报,却无缘亲临灞上驱逐桓贼。而第二件大事,却是为父切身参与的。”
裴盛秦一听裴元略说两件大事,便猜到这第二件事应该是指的永兴变法——或者说叫甘露变法。
果不其然,裴元略顿了片刻,便接着说道:“寿光三年,当今陛下在相爷的辅佐下推翻了废帝苻生,继立为帝,改元永兴。陛下登基之后,相爷亦‘一岁五迁’,宰执天下,在陛下与相爷的治理下,我大秦开始了维新变法。为父便是在那时入仕,官居谏议大夫。”
“彼时天下,晋、燕、代、秦、凉、仇池、白兰,七国并立,我大秦本是弱国。永兴三年,新法成,我朝确立了‘黎元应抚,夷狄应和’的国策,从此律法完备,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欣喜,率群臣至灞上踏青,并在灞水之滨设下欢宴,为父亦有幸分到了一杯酒水。宴席之间,相爷向陛下敬酒,陛下饮之,赞道‘如饮甘露!’,是日,陛下宣布,为纪念新法成,改元甘露。”
说到这里,裴元略停顿了下来,并不经意地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怀念永兴三年的那场宴,那杯酒。
不待裴元略主动开口,裴盛秦便接着说了下去:“甘露年间,我朝凭借着新法,国力猛涨,脱胎换骨,渐渐在七国之中脱颖而出。至甘露五年时,我大秦朝已经傲视六国,天下无敌!陛下意欲灭六国,混一九州,以安天下苍生。于是改甘露五年为建元元年,从此,我大秦开始了扫灭诸国的征途!”
“是啊,为父也正是那时,为陛下征战诸国,积累军功,挣下了咱们裴氏的家业。我大秦铁骑刀锋所向,当初六国已去其五,只余晋朝尚存。”说到这里,裴元略目光一暗,低声道:“可惜淝水一败吾儿虽是力挽狂澜,为朝廷挽回了颓势,但终究未能一举灭晋,倒是可惜了。”
裴盛秦笑着安慰道:“残晋黯然,帝号不复,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孩儿发誓,父亲定能看到大秦一统天下之日。”
“如此最好。”裴元略笑道:“为父此生两大心愿,一是替你过世的母亲好好照顾你,抚育你成才;二便是得见大秦盛世,天下久安。”
裴盛秦扭头仔细端详着父亲,裴元略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眼角却已悄然出现了一丝皱纹。裴盛秦只觉鼻子一酸,抱住父亲粗阔的腰,郑重道:“父亲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不知不觉,父子二人便走到了灞桥边。
灞桥折柳,自古离人愁。今日灞桥封锁,两侧有青蝇司守卫。等闲离人过不来,却依旧有许多人在桥边依依话别,整个灞桥显得熙熙攘攘。
因为这些人都是官员,都是随御驾南征的官员。
迎面站着的一群人,都是姓慕容的,里面还有好几个是裴盛秦的熟人。
“宝宝乖,你回家之后,一定要看好家业,平时莫要大手大脚花钱。”慕容垂拉起他儿子慕容宝的手,细细叮嘱。
肥胖如球的慕容宝咧开血盆大口,大哭着道:“爹爹,宝宝舍不得你!”
慕容垂眨巴着他那斗鸡眼:“唉,爹爹也舍不得宝宝啊!”
那边丰乳肥.臀的慕容冲便同样拉起慕容永的手,含情脉脉地柔声说道:“郎君,到了平阳,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慕容永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暗骂一声死人妖,勉强摆出笑脸道:“太守便放心留在京师为陛下分忧吧,下官一定会帮太守看好家的。”
慕容泓和慕容德低垂着头,以图掩盖二人那死了妈一般的表情。慕容暐从后面搭上他们二人肩膀,安慰道:“京师挺好的,繁花似锦,习惯就好!”
裴盛秦父子没有理会那群人,再往前走,还是一群姓慕容的。
这次是关系好的,于是裴盛秦微笑着上前,礼貌招呼:“多日不见,世子风采依旧!”
慕容视连同样笑道:“哈哈,上次见面还是小裴公子,如今却要改叫裴侯了!”一边说着,慕容视连又向裴盛秦介绍起他身旁那位魁梧的中年男子:“这是家父。”
“裴盛秦见过漒川侯,漒川侯,世子,这位是家父。”裴盛秦乖乖行礼,并向慕容视连与那中年男子介绍了裴元略。这中年男子便是漒川侯慕容碎奚了,别看裴盛秦也是侯爵,但人家漒川侯可是郡侯,这是最高级的侯爵,远胜过裴盛秦这个南充县侯。这位毕竟曾是吐谷浑的君王,又是知情识趣,主动降秦,受到高规格礼遇也是应该的。
“裴侯年少俊朗,骨骼清奇,一看前途便不可限量。裴兄,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哈哈!”慕容碎奚称赞着裴盛秦,裴元略连忙笑着应道:“哈哈哈,漒川侯过奖了,世子也是人中龙凤,未来必成栋梁啊!”
这时,慕容视连厌恶地看了一眼左边的关东慕容氏众人,然后压低声音对裴盛秦说道:“今日风和日丽,我与父侯送族人们返回白兰,原本心情大好。不曾想竟是遇到了关东慕容氏这些小人,生生搅了我父子的好心情,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