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宸的马车停在黑暗里,即使他如墨般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帘子旁边跪着的两个暗卫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腾起的浓烈杀意。

他手上捏着两件暗卫刚递上来的衣服,是凤悠悠早上穿的那件蓝色西戎宫装和白色中衣。

上面还带有凤悠悠身上的芷兰香气。

可是,他却闻到那熟悉的味道里,混入了一股恶心浓烈的其他男人的味道。

他手指一用力,宫装腰带上的珊瑚珠饰,瞬间碎成了齑粉,从他指缝里撒落。

“陈理南!”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嫌恶地将衣服甩在地毯上,手指不听使唤地发抖。

两件衣服为什么让他雷霆震怒?

因为那件白色中衣下摆内侧,有一片泛白的污渍。

那可不是一般的污渍,而是属于某个男人兴奋后遗留下来的特殊体液。

而当时在凤悠悠身边的男人,只有陈理南。

看着宫装和中衣衣襟裙摆处的多处撕裂,他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

脑海中随之而来一股摄怒之气,让他冷俊的面容瞬间失色!

“他们单独相处了多长时间?”

“倒是没发现他们单独相处,陛下在李府见到陈大人,两人也只是在僻静处聊了一会天。后来,陈夫人找到他们,带他们去了风禾茶社。”

“皇上,是卑职失职。这风禾茶社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把守森严。我们的人受了阻拦,过了许久,才得以入内。我们进去时,他们已经在那里呆了个大半个时辰了。我们进去就看见陈大人、赵铭夕和陛下,正一起从二楼下来,而且陛下换了衣服。”

“然后我们在二楼发现了异样。一个锦衣阁的送货郎正要将陛下换下来的这两件衣服销毁,按理,陛下穿过的衣服让他处理,他拿去能卖不少钱,可是他却要销毁。拷问之下,他才承认,受了陈夫人所托,销毁这两件衣服。”

暗卫跪地捡起衣服,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微微发颤。

“锦衣阁的送货郎还指认,他看见陛下和陈夫人先进的雅间,陈大人随后进入。三人在房间里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出来时陛下换了衣服。”

凤御宸听暗卫说完,眉目已经盛满怒气,他紧握着拳头,嗓子里明显压抑着怒气,暗沉可怕。

“没有现场抓获证据,不足为信。”

他努力地保持着理智,可是心中猜忌的怒火烧得他浑身颤抖。

难道,凤悠悠和陈理南以赵铭夕为掩护,在自己眼皮底下行苟且之事?

她和陈理南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他们两个情不自禁,还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凤悠悠和陈理南之间到底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底下两个暗卫对视了一下,心疼起他们的皇上来。

他们皇上纵使有错,也是因为失忆才会册封凤涟漪的。

昨天晚上他都为此被媳妇踢下床,哭唧唧求原谅。

却不想,今天陛下还是要回西戎,不肯嫁他。

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主子定然是气疯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这件衣服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背后有人栽赃陷害也说不定。

可这件事关系到主子的里子面子,又不方便挑明了查,他们两个查这个事情,稍有不慎,还有可能随之葬送小命。

他们不敢有任何隐瞒,只把所查到的东西如实禀报,然后紧张地等待着主子发话。

“继续查,查陈理南与赵铭夕,夫妻关系如何。”

“是。”

暗卫得令,赶紧退下了。

远处的长街上,凤悠悠仓皇失措,像一只撞不出围猎陷阱的兔子。

她紧张的时刻准备着系统和大还丹。

忽然听见有马车的声音。

回头见昏暗的光线里,马车上的黑纱在寒风里翻飞,凤御宸阴翳的身影忽现。

随之,黑色马车中冲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她来不及反应,怒火中的凤御宸也根本不会给她反抗的余地。

瞬间,她被点了穴道,眼皮一软,晕了过去。

……

九华殿。

“放开我!”

凤悠悠从热水浴池里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泡成了白花花的水煮鱼。

脑袋晕得不行,想从浴池里爬起来都没力气。

旁边的嬷嬷按住她,微笑道,“陛下,你头晕吧,喝了助眠香是这样的,等会儿沐浴完,再好好睡一觉,明早起,精神百倍。明天可是陛下和皇上的大婚,陛下今晚这沐浴自然马虎不得。”

一群嬷嬷围上来,把她扒了个精光,然后像洗白菜一样,搓了好几遍,浑身都搓红了。

“嬷嬷,你是新来的吧,我又不是大白菜,皮都要搓没了。”

嬷嬷陪笑,“陛下,皇上可交代了,必须洗十遍,他说,洗不干净,要老奴们的脑袋。”

“真的不能再搓了,皮搓掉了。”

她哭着想逃跑。

嬷嬷们七手八脚地,把滑溜得像条鱼一样的女王陛下按回浴池里继续搓。

这么多只手按着她,她一个不小心栽倒在水里,喝了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淹死。

嬷嬷们吓得手忙脚乱,一个劲的赔不是。

外面寝殿内的凤御宸坐在案前,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执着朱笔。

眉目深蹙。

面前的案上,一堆没有批阅的奏折。

窗外夜色中梅影稀疏,积雪上飞掠而过两个黑影。

暗卫落地无声,跪道,“皇上,已经查过陈大人与陈夫人的情况,据丫头婆子们称,他们两夫妻,奉旨成婚三月,从未同房。陈夫人的贴身丫鬟和婆子,还证实他们夫妻二人之前多有嫌隙,可是不知为何,此次宰相府被贬松城没几天,两夫妻再次与陛下一起回京城之后,两夫妻倒是和睦了。”

凤御宸拧了拧眉心,挥手让他们退下。

有喜在旁一边磨墨,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看起来,他出奇地冷静,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着奏折。

空气里,只有纸张的哗哗声。

有喜在心中感叹,陈家有再大的功劳,也经不住一再触怒龙颜。

陈理南与赵铭夕是奉旨成婚,却不同房,皇帝完全可以认为这是陈家在抗旨。

果然,“啪”一声,凤御宸将手上一封没看的奏折扔到一边。

人往后重重一靠,斜倚在椅子上。

有喜瞧了瞧,那扔到一边的是叶国公的折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请求皇帝纳妃的奏折。

如今太皇太后完全受制,朝中无老虎,引各路势力相争。

宰相府一直得主子的信任,如今陈家父子官复原职,宰相府的势力可想而知。

但陈良刺杀凤悠悠误伤主子在前,现在,陈理南与凤悠悠不清不楚的地下情又隐隐而现。

主子怕是,要扶持另一股势力,来掣肘宰相府两父子。

但眼下,他扔下叶国公的折子,应该还是有所犹豫的。

有喜默默的等着主子的决定。

就在这时,里间忽然传来凤悠悠大喊大叫的骂声,“凤御宸,你什么意思?你想洗死我吗?嫌我不干净?那你放我走啊……谁稀罕做你的皇后……”

凤御宸蹙眉,食指上正在转动的戒指,因为他一握拳突然绷断,锋利的玉石碎片扎进掌心,嵌进肉里。

面无表情地垂目看着手心的伤口,看着鲜红外翻的皮肉,唇角却划过一抹冷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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