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月上云头。

皎白的月光被浓云挡住,洒下的华光寥寥无几。

傍晚,天地间的光芒唯有城墙上的些许篝火,能见度不过靠近墙边的几步。

守在城墙的一位年轻军士抬眼望向城外,眯起眼睛,费劲的察看,想要借着为数不多的光亮看清敌人的动向。

被这声响惊扰起来的老卒揉了揉眼睛,叫苦连天的抱怨。

“哎哟喂,我说小爷啊,你就别费劲了,让我睡个好觉吧。”

年轻军士转过头,靠着城垛,手心都是汗,不满的说道,“我说老鱼头,你心咋这么大呢,不看着的话,要是他们攻过来咋办?你忘了咱们被打得多惨了吗?”

老鱼头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我说小子,你可别吓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可禁不住吓。”

“谁会大晚上的攻城啊,况且你小子不雀蒙眼吗?黑乎乎的,看得见啥?快睡吧,待会校尉带人来巡,咱就都别想睡了。”

年轻军士一想,好像的确没听过话本里有人会晚上攻城的,转头望了一眼城外,的确没什么动静。

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困意涌上心头,还是嘴硬道,“行了行了,小爷咱就勉强听你的。”

“诶,这就对了嘛。”

见年轻军士终于不再折腾,老鱼头满意的闭上眼睛,继续未完成的梦境。

刚一合眼,巨大的声响就在耳边敲响。

咚!咚!咚!

鼓声震动天地,一声大过一声。

“杀啊!”

“攻进洛阳!”

“太平道万岁!教主万岁!”

喊杀声一层层,恍如声浪拍向城墙,涌入城中,惊动了整个洛阳城,无数在睡梦中的士兵惊醒。

“怎么了?”

“快快穿好铠甲,叛军打进来了!”

“上城墙!上城墙!”

叫喊声,碰撞声,不绝于耳,城内四座军营乱作一团。

皇宫中。

搂着何氏睡觉的刘宏猛的惊醒。

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望向门外,起床气发作,怒吼道:

“发生什么事了?”

守在大门两边的小黄门立马回复,“圣上,城外叛军在敲鼓,许将军已经带入去了解情况了。”

这消息立马吓得刘宏怒意全无,大汗直冒,一把掀开被子,不顾身边美人的娇呼,赤足走到门外,揪着一个小黄门的衣襟,瞪着通红的眼睛问道:

“什么?他们难道要攻城不成?”

被面目狰狞的刘宏看着的小黄门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回道,“奴......婢不知。”

刘宏一脚踹了过去,将其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

“起来,让士卒都起来,宫里宫外多加巡逻,绝对不能放一个反贼进来!”

“诺。”

小黄门也怕张角打进城来,受到泥腿子拥护的人,天生跟他们这些贪污成性的人犯冲,一旦进了城,倒霉的也是他们。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吩咐下去。

城内两万士卒在各个校尉的调度中,杂乱的动了起来。

待到士兵们都上了城墙,点好火把,紧张的看向城下。

带头的校尉咽了口唾沫,命令道,“点上火箭,射!”

士卒们做好心理建设后,一个闭眼,将手中的火箭射出,准备一睹攻城大军全貌。

火箭排排落下,勉强照亮了城外。

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城下喊出攻进洛阳的只有几百人,十多架大鼓。

雷声大,雨点小。

穿戴好全身甲胄的校尉捏紧拳头,瞪着布满黑眼圈的双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玛德,被耍了!

城下带头的壮汉赤膊上身,绑着黄布,呲着大牙,讥讽的笑道,“没想到俺大晚上睡不着吼了两嗓子,竟有这么多弟兄来看。”

“哈哈哈!”

身边的几百太平弟兄发出嬉笑声。

大半夜起来执行任务固然有些不愿,但一看到被自己成功戏弄了满城的人,那怨气一下就没了。

简单说,只要见到比自己还倒霉的人,那就不觉得自己倒霉。

“欺人太甚!弓弩手呢?给劳资射!”城头上的校尉被这笑声一激,立马没了理智,大声道。

弓弩手立刻响应,突然被叫起床,他们的怨气也不少。

同样瞪着布满黑眼圈的双眼,拉满弓弦。

箭矢再度发出,丝毫不惜力。

可惜前来捣乱的太平军士们都站在百步开外,力尽的弓弩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伤害。

壮汉一边叉着腰,一边挖着鼻孔,嘲讽道,“不会吧,不会吧,稍微的洛阳守军就这?”

校尉一听,气的血气上脑,要不是被身边的人劝住,差点就要出城跟他拼命。

想要喷嘴仗,自己又不是他的对手。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道,“回去吧,他们就是唬人的。”

城墙上的两万军士知晓他们不是真的进攻后,早就困到不行,得了命令后便呼啦啦的回去睡觉。

幸好此时那些太平军也不闹腾了。

大概还能睡一觉吧?

校尉不确定的想着。

三更天。

等到洛阳守军再度陷入睡眠时,熟悉的鼓声再度响起。

刚刚才上床睡着的四营士兵们“腾”的起身。

头发乱糟糟,硬撑着疲乏的身体拿起兵器就往外冲。

上墙一看,又是那套骗人的勾当。

什么攻城器械都没靠近。

引得守军骂骂咧咧的转身回营。

校尉也没当一回事,只觉得太平角就是故意让他们睡不着而已。

便吩咐让手下拿着东西捂住耳朵,尽量隔开声音。

四更天,鼓响,三营起。

五更天,鼓响,一营起。

袁隗手下的两营兵已经彻底不将鼓声当回事,捂着耳朵不管不顾的睡着。

唯有杨彪仍然有着一定的警惕心,吩咐了一营兵继续巡逻自己负责的东、北二面城墙,另一营兵睡觉保持精力。

六更天,已见晨曦,初升的阳光洒在大地,鼓声再起。

这一次一支万人队抬着云梯,身穿重甲,手拿厚盾,抬着梯子,不断向城墙靠近。

身后一队骑士手拿枝条,在距离城墙二里外不断奔驰,引起黄尘阵阵,好像有大军在行动一样。

吓得城墙上的守军敲响属于自己的大鼓。

现在塞住耳朵也没有了,站岗的士兵跑遍每一个营帐,一个个睡眠不住的士兵被强制叫醒,四营战士第n次跑向城墙。

待到两万洛阳守军再次站到城墙上后,刚搭好梯子的一万太平军却不进攻了,呼啦啦的向后退去。

被这骚操作秀了一脸的满城士卒气的快要疯了。

这是成心不让他们睡觉是吧?!

正当他们气急败坏搭弓射箭时,发现自己的箭矢根本破不了拿着大盾的太平军士。

城外又是太平军的地盘,根本不敢出去。

两万号人还不够他们吃一口的。

校尉倚靠在城垛上,双眼无神,一个晚上下来,他的精神已近崩溃,满脸都是一幅日了狗的样子。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哪一个没屁眼的家伙想的这么一个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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