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和萧家村离得并不远,两村也不过是相隔了一条长河和些水田,但杨家的早饭直到用得七七八八,回家要掏银票地契的萧依云都没再出现过。
在杨玉青第三次抬头向着门外看去的时候,吃饱喝足记吃不记打的杨爹一边捂着被大肉饺填得鼓鼓的肚子,忍不住嘴贱挑衅道:
“我还道你有多少能耐,连个小姑娘都不能哄骗好。我看你是被糊弄了,你小媳妇聪明得很,你这个榆木小脑袋,我看是”
杨爹话没说完,就被在收拾碗筷的季氏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季氏瞪眼道,“说谁榆木脑袋?”
“说”杨爹抱着被敲疼的脑袋,看了一眼儿子满眼郁郁的眼神,到底没敢再说下去,“说我,说我自己是榆木脑袋!”
季氏哼了哼,笑着安抚儿子道,“别听你爹瞎胡说,萧家村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呢。你小媳妇人还小,步子迈不开,迟一点是正常的。”
杨玉青郁郁的面色这才好受了一些。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杨爹,杨爹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觉从脚底板凉飕飕的席了上来。
杨玉青可怜巴巴的看向他娘道,“娘”
“怎么了?”
小家伙眼睛瞬间被水雾弥漫上,捂着小胸口,有些可怜兮兮道,“儿子的胸口有些疼,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四岁那年,爹爹在府城带回来的京味烤鸭和焦氏糖葫芦。”
季氏立马就心疼了,一边轻轻的按着儿子的小胸口,嘘寒问暖道,“是这里疼吗?怎么个疼法?”
说着拧头恶狠狠的看向杨爹,“没听着话吗?还不赶紧出村,去府城把烤鸭和糖葫芦给老娘弄回来!!!”
“可这一路也太远了,那可是府城,一天哪里能来回”杨爹捂着鼓胀鼓胀的肚皮,差点就把老血给吐出来一口。
杨玉青晶亮如星辰的眸光此时微微一闪,面色带着淡淡的痛楚,他娘的手暖乎乎的按着小胸口,他反手将小手搭了上去,发出痛苦的嘶了一声。
季氏神色更为紧张,“儿子儿子啊,可是真的难受?“
小家伙愁苦道,“娘儿子可能侍候不了您终老了。嘴巴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心口一跳一跳的,这慢腾腾的感觉,怕不是怕不是要”
放屁!
杨爹差点要骂粗口!
人的心脏若是不跳动,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拍着桌子怒起,狠狠的瞪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儿子,哼声道,“我去还不行嘛!”
“那还不赶紧出发,废什么话?”季氏再次看过去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火光,那火光似乎冲天,只差就要喷涌出来,杨爹再也忍不住,懵懵的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院子,向着村口的方向奔奔而去。
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氏瞪了儿子一眼,抬指轻点了下他光洁的小脑袋,嗔道,“你呀,就会折腾你爹~”
“娘不想吃京味的烤鸭?”杨玉青稚嫩的面容上带着贼贼的笑,季氏逗留在原地想了想,好笑道,“好像有半个月没吃着了。”
“那咱们晚上吃烤鱼罢?”杨玉青趁机提议,在长凳上跳了下去,上前踮起脚来,用小拳头殷勤的捶着季氏肩膀。
季氏定定的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娘”杨玉青又轻轻的喊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季氏到底是受不住儿子的眼神攻击,叹了口气,嗔骂道,“行行行,就你会献殷勤。那去钓鱼的时候小心点,可不能再下水玩了!你季表哥不在,万一要再像上次一样水下抽筋,可没人能救你。”
“哎,我知道了。”杨玉青爽快的答应了一声,踮起脚快速的在季氏的脸颊吧唧的亲了一口,转身就在屋檐下拿了鱼篓子,到屋后拿了钓线和早就挖好的鱼饵,急匆匆的出门走了。
靠山村和萧家村中间有一条长河,杨玉青经常在这些地方乱窜,他家就住在竹林边,算是最里头了。
蜿蜒的长河从山里拐了出来,一直向南流淌而过。
作为土生土长的靠山村人,杨玉青对这个地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索得到,出了家门之后,他一直顺着竹头往源头方向走去,直到走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这才到了自己平时玩水的地方。
那是一块被掏空成拱形弯腰的大青石,估计有一丈宽的空间,或许以大人的身高来说有些吃力,但对杨玉青这个小身板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经常过来的缘故,这里放着两张小竹矮椅。
杨玉青面色认真的在一张竹矮椅坐下,拿起钓线穿了滑溜溜的鱼饵,一头绑定在座下的椅脚上,一头带着鱼饵的直接丢入水里。
身后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杨玉青不禁转头看去,入眼的人给跟着的两个小伙伴介绍道,“看,那个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面如白粉,弱质芊芊,眼波如流水,却比不得我帅气非凡英武雄壮的哥儿就是我表弟杨玉青。”
杨玉青:“”
“季云离!”杨玉青有些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晶亮如星辰一样的眼睛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有些黑圆状的季云离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干笑着从竹头上爬了下来,后头跟着的两个小伙伴也慢腾腾的蠕动着,好一会才下到实地站住了脚。
胖墩墩如汤圆子一样的小胖墩自来熟介绍道,“我是薛阳,我爹是新上任的县令薛浮山。”他指了指旁边苹果脸,彷佛带着点娇蛮的小女娃,“这是我表妹蒋笑笑,家里很有钱,我们已经定亲了!”
杨玉青:“”
杨玉青淡淡的视线在三人身上看了一眼,接着就转过身去,哼都不哼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清澈的碧水,心里实在懒得理会三人。
很早以前杨玉青就觉得他这个季表哥脑子有问题,那时候他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这交的两个朋友,很显然季表哥脑子真的是有问题!
气氛有些沉闷,沉默好了一会,有人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蒋笑笑躲在薛阳身后,和季云离小声地咬着耳朵,“季云离,你表弟别不是脑子傻的吧?”
杨玉青:“”
季云离满脸惊诧的看她,反驳道,“我表弟聪明得很!”说着三言两语的把杨玉青如何会读书,被萧家选中当孙女婿的事情说了。
杨玉青认真钓鱼,却是听得满脸欣慰。
而显然,蒋笑笑是不信的。
她狐疑道,“可他怎么不说话?他是不是哑巴?”
杨玉青:“”
老子不说话是怕你们拉低了我的智商!!!
“真的会钓到鱼吗?”旁边突然蹲下来一个热乎乎的身影,杨玉青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是那个小胖墩。
薛阳一脸好奇,清澈的水面将他胖嘟嘟的样貌倒映在水中,他忍不住两手夹着脸颊,对着水面做起了鬼脸。
杨玉青:“”
难道他今日出门选的时辰不对?
是的,在水面接二连三的出现一张张幼稚的鬼脸的时候,杨玉青忍不住抬头无语看苍天,他今日选择出门的时辰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对!!!
正在杨玉青欲哭无泪的时候,源头的方向飘来了一架竹排船。
船上的组合很奇怪,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孩童,面容很平实,看着非常的憨厚,都说三岁看到老,看这个娃的面容,根据杨玉青七年的人生生涯观感来说,此娃长大以后,估计也就是这样了。
倒是那匹小黑马看着精神得很,虽然杨玉青不懂马,也没见过几匹马,但那小黑马看着皮毛油光水滑,皮肉壮实,四肢健长,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有神,似乎似乎有些俊朗的意味。
再次打量了一眼。
杨玉青很肯定,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
竹排顺水而过,就在四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的时候,突然,小黑马伸长了脖子,嘴巴一叼,就把杨玉青从岸上叼到了竹排上。
到底是在杨爹的淫威下身经百战的,杨玉青稍稍一愣,立马就回神了。
他在一人一马中夹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竹排上那个小子,淡淡道,“你想做什么?”
“这”那小子憨憨的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啊。师傅说竹排顺着水流而下,黑豆叼了谁,我就得认谁做主子。”
杨文清:“”
“咳咳”这个便宜真是吓到杨玉青了,他假意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因为高兴散发出来的不自在,一本正经道,“师命不可为,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拒绝,你叫什么名字?”
他憨笑了一声,“师傅说听主子的。”
取名字吗,毕竟是读书人,这个可难不倒杨玉青。
他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流淌过的河水,“这样吧,这个大清河很清澈,你既是顺流而下,不如就叫清流好了。”
“清流?清水的清,流水的流?”
“嗯。”杨玉青点头,白皙无暇的面容带着认真,连带着叫黑豆的小黑马也仰头斯昂了长长一声回应他。
岸上呆若木鸡的几人终于反应过来,季云离大叫一声,“表弟,我来保护你!”说着噗通跳下水,快速的游动起来。
身后的薛阳和蒋笑笑这对表兄妹对视了一眼,两人看傻子一样看着激起高高水花的季云离,脸上满是后悔的神色。
蒋笑笑道,“表哥,我不想和傻子玩,我们回去吧。”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