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杨桐关的官道而出,行约莫不到四十里地,是一条幽长幽长的宽阔江水,此江名为淮水,正是寒骨深冬,江水虽没入冬结冰,但因为冬日的寒冷,这片宽阔到有上百丈的江水由早到晚都被一层缥缈的薄雾笼罩着。
淮水从北而出蜿蜒向碧海,经过大晋和凉楚的疆土,杨桐关和水鸣关隔江相望,地域和江流通向的原因,造成这条江水常年商船渔船等来往不绝。
两江之间各有船流停泊的码头渡口,分别是杨桐关的淮水渡码头、水鸣关的肖水渡码头。
通常在一日的清晨开始,都是淮水渡口最为忙碌的时刻。
这个时候,过路的商船会停下来补给,或是和听风而来的商民交易一些从海外淘来的新鲜物产,而靠着江水打鱼为生,或是出海的渔船也会在这个时候停泊,将从江海里捞上来的各种鲜鱼鲜虾等河鲜海鲜在渡口贩卖,换成养家糊口的铜钱。
杨桐关的地势高,从关中出来,往淮水的方向,这里的地势一直在走低。
杨文清一行在西塞客栈用完了春十娘特备的凉楚特色小吃,接着就马不停蹄的将要先归国的萧依云送到了渡口。
渡口因为常年有商船渔船的缘故,因此这里倒是发展有不少靠渡江为生的船业,季云离的镖队是经常走这条线的,所以到了渡口,很是轻而易举的就在熙熙攘攘的渔市中找到了一家挂着‘漕’字的船家,用很是实惠的价钱租了一条大船。
此次萧依云回归萧家,因为杨文清不方便同行,因此由达青领着季家镖队,带着几十号人护送,如此一来,即便他短时间内不出现,由达青这伙人代表他,这样萧依云回去也不会很难看。
临上船的时候,萧依云依依不舍的拉着杨文清的衣袖,那张精致无瑕的五官上茫然掺杂着无助,像极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杨文清知道她担心什么,微微一笑,帮她扶正了发上的发簪,安抚道,“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去寻你。”
萧依云张了张嘴,只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吃着沙粒,她忍着难受的点了点头。
“姑爷放心。奴婢和翠竹一定会照看好小姐的。”碧玉也有些哽咽,和翠竹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姐,我们走吧。”
“不要失诺。”萧依云到底是忍不住,转身那一刻,眼中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上流了下来,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就着两个丫鬟的手上船了。
杨文清也不由哽咽住,道,“夫人放心,为夫不敢失诺。”
仇隐娘早已经急得满脸通红,偏刚刚被萧依云主仆三人堵着,她也挤不上去,此刻见她们转身,连忙上前急问:
“公子不随我们一起上船?”
仇隐娘一直都以为大家是一起走的,这种以为一直持续到用完早膳,直到在渡口租船她才知道杨文清并不和大家一路。
原本大家相处的时间就少,现在若是不同路了,一旦回了凉楚,那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之又少,这实在不是她想见到的。
杨文清并不明白她这个心思,他看着萧依云的身影入了船舱,这才微微颔首,“嗯,我有些公事还要处理,暂时不能前往。”
“那真是可惜了”仇隐娘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脸上不由带上了失望之色。
仇隐娘不是萧依云,所以即便她真的表现出很失望的神情,杨文清也不会好心的去安慰他。
他想了想,又道,“隐娘,你有医术在身,若是可以,我想托你照顾我夫人一二。你的过往我不想问,我和夫人已经商议好,等到入了凉楚,若是你们不能一路,夫人已经备好了盘缠,你尽管找她就是。”
仇隐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着脚步上的船,直到漕船出发,她站在船上看着那道遗世独立在江边的飘逸身影,脚下仍旧是沉甸甸的,内心复杂得就好像是幽深的淮水,感觉酸酸涩涩的
船舱里的萧依云奔了出来,两个大丫鬟在后头跟着。
萧依云双手撑在船身上,默默无言的看着那道在渡口上的白衣身影,这一刻,所有的恐惧蔓延上身,就生怕两人这是最后一面,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眼中的泪水似滴流的清水,一串串扑簌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看得身后跟着的碧玉和翠竹两人双双也红了眼睛。
碧玉扶着她道,“小姐,回船舱去吧,江风大,又带着冷霜,万一着了风寒,姑爷该心疼了。”
“碧玉说得对,小姐,姑爷很快就会来的。”翠竹也相扶道,“好不容易能回家,您该欢喜才是,您这样,姑爷会很担忧的。”
“不”萧依云微微摇头,扳开了两人扶着自己的双手,依旧是头也不回的看着那道伫立在渡口上,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身影。
“你们不懂”萧依云有苦难言,很多事情她猜得到,但是却不能说出来,这次他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万一万一萧依云想到那个结果,身子忍不住打着冷颤。
碧玉和翠竹两人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两人也知道有什么事情也不是她们做奴婢的能问的,叹了口气后,翠竹示意碧玉在看着,自己连忙回身去船舱里取了刚才脱下的斗篷来为她家小姐披上,也免得没到凉京,她家小姐就着了风寒,到时候还轮不到姑爷心疼,她们做奴婢的就得先心疼了。
仇隐娘隔着三人也不过是一小段的距离,此刻萧依云的低声抽泣听在耳里却是极为刺耳,即便大船行驶船帆在风中呼呼作响,但萧依云那微不足道的低泣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耳里。
她冷着一张脸转过去,眼神狠辣的看着萧依云主仆三人。
萧依云此刻正分着神,自然没注意到她这一面,倒是翠竹和碧玉两个大丫鬟,两人相见不由纷纷蹙眉,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毒辣,碧玉和翠竹都忍不住在心底倒抽了口冷气,一方面高兴大尾巴狼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一方面又下意识的做出防备后退,用她们的身子将萧依云的身影给掩住。
也许是在南阳相处的时日过久,导致两人都快要忘了这位天一阁的单冰冰小姐是专修毒术的,此刻她那狠辣如毒蛇一样的眼光让两个大丫鬟不由的毛骨悚然。
仇隐娘的脚下,小花猪似乎感受到主人对萧依云她们的敌对,一双黑咕隆的眼睛冒出兴味,蹄子轻踢,做出来一副想要攻击的样子。
碧玉有些惊恐的看看她又看看那只小花猪,连带着呵斥的声音都带着惊恐,“单冰冰!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