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坐惯了方便舒适的马车,乍然换成了又颠,速度又奇慢的牛车,杨文清还真是一身的不习惯。
清流还好,他一向是驾车的,牛车虽然颠得厉害,但他适应性很强。
和杨文清出现一样情况的,是第一次坐上牛车的黑豆,四个长蹄要缩着趴在车上,这对它来说有些困难,可它之前拉肚子拉得厉害,又走了一段路,四个蹄子早已经疲惫得不行,若是想要在今天赶到河西府,除了坐上牛车,着实没什么办法。
牛车一路向河西府奔驰。
清流和驾车的老头聊得欢快,而杨文清则和黑豆不舒适的动来动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河西府城下。
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夕阳潮红。
牛车来到城门下受检查,杨文清再也控制不住发疼又发酸的屁股,手脚快速的在牛车上下来。
身后,在牛车上趴了一下午的黑豆紧随他其后。
和南阳县城不同,河西府并不检查过路的行人。
牛车被随意盘问了两句,杨文清一行很轻易就入了城。
这时清流才从车上下来。
赶车的老伯是个很热情的老头,叫赵志子。
赵老伯一路上和清流聊得很好,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什么行侠仗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短短的时间里,和臭味相投的清流俨然似忘年之交一般。
虽然杨文清也能时不时的搭上两句话,但因为坐牛车不舒服的原因,他真正搭话的时候还是很少。
赵老伯此时并不把清流当外人。
看着他们主仆都下了牛车,遂将牛车停住,看看杨文清和那只仍旧四蹄子晃动的黑豆,又看看清流。
他一脸担忧道,”眼看天色就黑了,这河西府城这般大,你们主仆又是第一次来,想来要找到那多年不见的亲戚,估计有些困难,家里虽然小了一些,若你们主仆不嫌弃,倒是能空出间房来。“”这“清流看向自家公子,等着他抓主意。
反正住哪里他都是不在意的,刚才听赵老伯说他家老伴有一手好厨艺,清流倒是想见识见识,只不过,他们此行是有正事,也不知道他家公子什么打算,所以清流的心里虽然跃跃欲试,但到底不敢随意做主。
这一路过来,杨文清听了半天他们两人聊着美食,现在老伯诚意邀请,看着那张老实的面孔,杨文清忍了忍,终究还是拒绝了。
他道,“老伯的好意,我们主仆心领了,只是我这边还有件小事要处理,等事情完了,那时候黑灯瞎火的,不好再上门去打扰,”说着抬手摸了摸黑豆凑过来的脑袋,笑道,”我们主仆一向脸皮厚惯了,只是这黑豆吃坏了肚子,也要带它去看看大夫,老伯放心,改明事情完了,我们主仆一定上门叨扰,到时候还请老婶子不要吝啬厨艺,多做几道美食慰劳慰劳,老伯说可好?“
赵老伯原本还以为这长得玉人一般的公子是说客气话,听到最后,不由笑了,他道,”那有什么,你们尽管来就是,想吃什么,只要我老伴会做的,都给你们做来!“
赵志子家住河西府城,是真正的府城人,家里是在四会街巷那边开杂货铺的,六口之家,人不多,家里又做着生意,家境在普通人当中属于比较殷实的。
活得轻松,因此他不管是神态,亦或是说话,都带着一股豪爽。
清流也知道这个,刚才在路途中有聊了几句这事,闻言连忙道,”那感情好,小子可等着吃老婶子的手艺了!老伯您说的那什么水煮鱼,辣子鸡,盐鸭下巴等等这些,似乎听着都不错呢!””老伯,您看,我就说脸皮厚吧?“杨文清抬手拍了清流脑门一下,玉白的脸上满是无奈。
赵老伯哈哈大笑,见他们主仆二人态度坚定,遂也不在说什么,又说了两句话,嘱咐了两遍家里的地址,这才驾着牛车离开了。
杨文清和清流一直注视着牛车走远,这才招呼了一辆过路的马车。
之后二人带着黑豆走了一遍医馆,从医馆出来,刚才还能见着的太阳,也已经爬下了山。
华灯初上,路上的行人渐稀,两人一马站在医馆门前,互相看来看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才好。
医馆的小童过来关门,看着无措的两人一马,连忙好心道,”可是要打尖?“
闻言,杨文清和清流连连点头。
于是在对方的指导下,杨文清主仆牵着黑豆,终于在街角拐弯处的角落找到一家’天青客栈‘落住。
一夜无话。
第二天用完了早膳,杨文清主仆坐着租来的马车向吴争所在的府衙前进。
而同一时间。
府衙里并不太平。
只不过是一夜过去,但吴争却是感觉自己苍老了不少。
谁都没想到,当今会大驾光临!而且还是微服私访!访的还是他掌管的这个河西府!
昨天见到当今,吴争的心里吓得半死。
晚间作息,自然也是不能睡好。
当晚伺候人睡下,吴争连忙招了幕僚到书房商讨当今暗访河西府的本意。
可惜,圣意并不好揣测,连一向足智多谋的鞠长师都无法,和一干幕僚在书房待了大半夜,最后商讨出的结果也不过是四个字:静观其变。
大晋行的是仁义治国之道。
这个皇帝,才三十出头,但不管治国,亦或是治家,他的本领可见一斑。
至少吴争在收到恩师所有发过来的信件中,并没有提到后宫有任何的不和谐,甚至是龌蹉。
后宫虽然不能干政,但却是与前朝息息相关。
一旦后宫的妃子失势,前朝,自然有关乎的官员。
当今从十二岁登记,至今已有二十三载,执政成熟之余,宫中的妃子不少,每三年,宫中都会采选秀女,虽然每次留下的人不多,但这么多年下来,宫中却是和谐得如同没有涟漪的平湖。
小事体现本质,当今并不简单。
更何况,不管是吴争,亦或是他的恩师左相,谁都不敢小视这个皇帝。
一大早,伺候完皇上用早膳,皇上却提出要去他办公的府衙看看,不管这个举动有什么含义,吴争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可再是慌张,当今金口玉言,吴争不过是个知府,胳膊还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这还是天子!
他不敢反驳。
也不敢推脱。
这不,才丢下筷子,就被张正义反客为主,把他们一行人给领到了前头的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