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下午五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阴沉了数日的天空忽然飘起星散雪粒。

饮醉了酒的刘大坦着胸口,踉踉跄跄走到赵寡妇家院外,见屋内燃着灯火,心头不由一阵燥热。

这两间土墙茅顶的简陋小屋,在双河村最外围,周围百丈只她一户。

前几日,刘大无意中看见了赵寡妇的大女儿,便像着了心魔,脑袋里整日都是赵猫儿那张宜嗔宜喜的小脸。

但看赵寡妇的意思,却没有让女儿梳拢出阁的打算。

心痒了几日后,刘大今日趁着酒劲摸过来,欲要用强。

反正赵寡妇家都是些柔弱女子......

悄步行至门前,推了一下门。

门栓着,屋内正和女儿数钱的赵寡妇听到动静,马上紧张道:“谁?”

‘哐当~’

刘大不言语,径直使肩膀撞开了门闩。

“刘大!你作甚!”坐在桌前的赵寡妇豁然起身。

刘大想找的赵猫儿也坐在桌旁,可进门后他却被桌上那只木匣子吸引了目光.......

“刘大,我今日不做生意!你快走!”赵寡妇慌乱间把桌上垒成一摞一摞的铜钱扔回匣子里。

刘大咽了口口水,嘿嘿一笑:“老子今日原本想要人,实没想还能人财两得.......”

说罢,便伸手去夺匣子。

赵寡妇如何肯依,这是她辛苦几年攒下的,是给虎头读书、给猫儿作嫁的钱!

两人争抢间,虎头想起前几日娘亲嫌她们没用的话,壮起胆子扑过去抱住刘大的腿狠狠咬了下去。

“啊!小娼妇,敢咬老子!”刘大猛地一抖腿,把虎头甩了出去。

小人儿被甩飞撞到土墙上,弹了一下,又摔在地上。

赵猫赶忙上前,伸手想要拉开刘大掐住娘亲喉咙的手,却又被他一把攥住了脖子。

眨眼工夫,刘大便控制了局面,一手掐着赵寡妇,一手掐着赵猫儿。

赵猫儿双手死命在刘大铁钳一般的大手上抓挠,却不起分毫作用。

眼见女儿双脚离地,已经翻白眼了,赵寡妇急切间再顾不得激怒刘大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抬手从发髻里拔出木簪,直直刺了过去。

刘大下意识一躲,木簪没能刺到要害,却刺中了面腮.......

“嗷.......”

刘大吃痛松手,赵寡妇母女齐齐跌落在地。

“娼妇!你想要老子的命!”刘大怒极,反手把木簪从刺透的腮帮子上拔了下来,带出一丛飙飞血水。

刘大双目赤红,如同噬人恶鬼。而后一步欺身上前,左手薅住赵寡妇的发髻把人提起来摁在桌上,握着木簪的右手狠狠朝赵寡妇颈间攮了过去.......www.

‘呲~’

鲜血喷溅而出,在土墙上留下一朵放射状的妖艳花朵......

“娘!”

凄厉喊声从茅屋中传出没多远,便迅速消散在了漫天风雪中。

方圆半里内,这座唯一亮着如豆灯火的小院,犹如幽深大海上飘荡着的无帆小船,随时都会被这天地间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下一刻,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寒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屋内,灯火摇曳不定.......

刚刚缓过气的赵猫儿和弯腰在地上捡钱的刘大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门外,是一脸错愕的陈初。

屋内散落一地的铜钱,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赵寡妇,一脸彪悍的男人。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眼前是一起正在发生的杀人抢劫......

陈初作为一名新时代好青年,自然不缺乏‘见义勇为’的觉悟,但只限于‘扶老奶奶过马路’和‘资助失足少女’那种!

这里可是鲜血淋漓的凶杀案现场!

许是看出了陈初的犹豫,刘大缓缓直起身,全力戒备的同时拱手道:“这位朋友......”

似有攀谈之意。

也是,此时的陈初虽然瘦弱了点,但一米八的个子也挺唬人。

刘大没把握稳赢,便打算问清对方来历。

若陈初是和赵家不相干的过路人,刘大准备好言相劝他‘莫管闲事’。

但看出陈初犹豫的不止刘大,还有赵猫儿......

却听赵猫儿抢在刘大前头,忽朝陈初凄婉喊道:“官人,救我!”

“......”陈初。

就此一句,赵猫儿已断了他的退路。

‘竟是这小娘皮的夫君!若放他走脱定然报官,到时少不了一场麻烦.......’

这样的念头刚闪过脑海,刘大便是一个前窜拦腰扑倒陈初,双手紧紧箍住了后者的脖子。

刘大本就是一个惯会斗狠的泼皮,又因一时怒极杀了人,已生出了全部灭口的心思,出手便是不留余地的死手。

窒息带来的眩晕感马上袭来,陈初知道留给自己反抗的时间不多了。

剧烈挣扎时,腰间硬物触感让他想了起来,裤腰里还别着把螺丝刀.......

伸手摸索了一下,陈初握住了螺丝刀刀柄。

恰好此时,赵猫儿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柴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即便铆足了力气敲在刘大后脑上,也没能把人敲晕......

刘大双手还卡在陈初颈间,只能忍痛转头对赵猫儿喝骂道:“小娘皮,待老子弄死你这短命官人再好好疼惜你一番.......嗷~”

这是刘大今晚发出的第二次惨嚎,远比上一次更为惨烈。

正是陈初趁刘大转头精力分散之际,抽出螺丝刀戳了上去。

螺丝刀前端没入刘大眼眶中小半.......

依然跨坐在陈初身上的刘大,双手捂着眼睛,却因过于疼痛而不敢拔出来,鲜血混着眼珠浆子顺着他的指缝哩哩啦啦流了陈初一脸。

味道腥臭。

他卡在陈初脖子上的双手暂时挪开了。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等他缓过劲来,只会更暴虐。

人在保命时,自然没了犹豫心思。陈初抹掉糊住眼睛的血浆,抬手便是一掌,狠狠拍在螺丝刀刀柄上.......

螺丝刀整根没入。

嚎叫戛然而止。

纷攘世界霎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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