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宁静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九月十六——皇后的千秋节。

霜染秋枫叶正红,晚来秋浓斜阳暮。

宁姝言同程音结伴前往迎春殿,此番夜宴不仅仅有后妃,还有王爷王妃。

皇后大概是因为这一年在萧煜身上的恩宠一直冷冷淡淡,所以今年自己的千秋节便大办,以此来补回自己的颜面。

迎春殿内烛火通明,映得满殿金碧辉煌,殿中姹紫嫣红个个携着香氛,肌肤如玉,笑靥如花。

皇后端庄得体地坐在上首,身着一袭正黄色宫装,头戴凤舞九天金凤冠,整个人焕发出无比耀目的光彩,雍容华贵,艳丽非凡。

酒过三巡之后,殿中的歌舞也渐渐沉缓了下去。

皇后有意无意的转头同萧煜说着什么,萧煜也不冷不淡的应着。

宁姝言目光触及到煊王时不着痕迹的停留了片刻,连忙移开。

听闻贵太妃的死对煊王而言打击颇大,如今瞧着人的确看着沧桑了许多。

这煊王是一个多情之人,可却是一个难得的孝子。

皇后看着殿中退下去的舞姬,唇角展开一抹温婉动人的笑意:“臣妾听闻教坊新排了一支舞蹈,甚是出色,皇上可要赏眼?”

萧煜端起桌面上的酒杯,温言道:“今日是皇后生辰,只要你高兴便好。”

皇后澹然笑着点头,头顶上垂下的东珠累累而动,闪耀着温润夺目的光彩。

她对身后的杜鹃使了一个眼色,杜鹃便走了下去。

程音见状,执起手绢凑到宁姝言耳旁低声道:“皇上此番,不会又想向皇上引荐谁吧?”

宁姝言也猜到了,她抬眼快速的扫视了一番在坐的妃嫔,因为萧煜的妃嫔并不多,所以这样打量之下,宁姝言便知晓有一人不在。

那便是,沈采女。

程音看着宁姝言的眼神和神色,也扫视了一周,低声道:“好像……少了谁。”

话到嘴边,她想起来了,“是沈采女……”

宁姝言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拿起一颗绿似翡翠的葡萄,慢条斯理剥着果皮。

如今新人只剩何宝林、沈采女。

何宝林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自从入宫以来,恪守礼仪,规言矩步,继承了其父太常少卿的修养,乃是堂堂正正的才女。不过她平日里甚少开口说话,也从不同人争什么。

想来这样的人过于规矩了,且又心如止水,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沈采女,宁姝言也不得不承认,江南的女子身段娇柔,而且她在沈采女身上总是能发现一抹旁人没有的韵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丝竹声袅袅变幻,如清冷的泉水在晶莹的碎石上淙淙流过,悠扬清澈。

舞姬们手中执起衣袖盈盈而进,到了殿中时,却见那花团锦簇中突然扬起一柔桡轻曼,面带纱巾的女子。

她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在舞姬的围绕中脱颖而出,头上只用了一根发簪将头发挽了一半,长长的青丝柔顺的垂于身后。身着了一件拖地三尺有余的杏色长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恍若不食人间的广寒仙子。

随着长袖轻舒,那杏色的衣袖和轻盈的披帛舞动之间竟洒落了无数朵芙蓉花瓣。

那花瓣在衣袖的微风中翩翩起舞,包围着那女子身前,令人神摇目夺。

琳妃放下手中的酒杯,鄙视的看着那女子:“又有人想进后宫了,真是不自量力!”

颖妃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说话小声一些。

就连臻王和臻王妃也连连赞叹,鲜少欣赏到如此妙的舞姿。

皇后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受众人的赞扬,不觉绽开一抹完美的弧度,望着萧煜道:“皇上觉得如何?”

萧煜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那女子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地上的芙蓉花瓣上,缓缓道:“倒是称得上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听得这句话,皇后心中的成算就更加的大了。

这时,殿中的女子轻盈优美的转动着,脸上的面纱飘飘拂拂滑落,那张眉眼如画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

不是沈采女,又是谁?

萧煜在触及到沈采女的面容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皇后可真是宽容大度,自己的生辰也不忘给自己引荐人。

只可惜,皇后此番完全是白费苦心,他答应了言言,以后会冷着沈采女,那么不管这沈采女是妖精还是仙子般的人物,他都不会去宠幸她。

尤其是皇后引荐之下,他更不会去宠幸。皇后和言言的关系哪怕如今表面和睦,可是究竟如何,还是逃不过他眼睛的。

随着丝竹声渐缓,沈采女轻扬长袖,半遮半掩的划过脸庞,回眸对着萧煜柔柔流盼,那双如水的眸中似是蒙上了江南的烟雨,流淌着令人魂牵梦绕的绵绵情意,澄净而执着。

那个眼神……宁姝言看到后不禁一愣。

她终于明白为何沈采女身上有一种感觉同旁人不一样了,就是她的这种眼神,是在所有妃嫔中不曾见过的。

满目的深情款款,仿佛她眼中只有萧煜一人,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

不知为何,宁姝言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强敌。

身为帝王,又如何能够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冷眼相待呢?

不过,如今她身在贵妃之位,也已经有了熠儿,对她而言,她在后宫唯一的意义就不是争宠了。

而是固宠,和将熠儿平安养大。

若是这个沈采女,坏心思不会动在自己头上,萧煜的宠爱给她一些也无所谓,毕竟她从未想过可以一辈子被萧煜这样独宠着。

倘若沈采女有什么歪心思,那么她便不会心慈手软。

“昭贵妃……”

宁姝言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萧煜在唤自己,她抬头道:“皇上,您叫臣妾?”

萧煜方才还唤了她一声,可是宁姝言却不知在想着什么,魂不舍守的。

他便明白过来,皇后让沈采女当众献舞,其目的昭然若揭,她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于是他也顾不上殿中一舞完毕的沈采女,对宁姝言伸出手:“到朕身边来。”

平日的家宴,宁姝言身为贵妃,坐在了萧煜的左下首,而今日是皇后的千秋节,自然不能在这上面出风头,于是她就坐在了下面。

萧煜这句话一出,杨安连忙吩咐人将椅子端上来。

宁姝言也没有拒绝,盈盈起身上前。

而殿中的沈采女就如小丑一般,脸色尴尬的一红一白,无人发话,她也不知该退下还是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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