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山县,张府。
今日张府闭门谢客,那些个如附骨之疽般赖在张府门前想要拜入张五门下的浪荡子,和那些个想要谋份差事心思不轨之徒都迈不进张府门槛,这在栖山县炙手可热的宅子这回儿也终于落得个清净。
张家枪新旧弟子都在场院中,静候从中堂厅中将要传出来的消息。
刘大石,钱二爷,张五,还有陈十,张家枪一门说话有分量的几位都集聚于此,各有座次,将魏长磐围在中堂厅正中,一门三代,到得都齐全,显而易见是有要紧事商讨。
此次回拜江州东西两大门派,张五其实已经做好鲜明旗帜的打算,钱二爷这个徒弟要接自个儿的班,总得先历练历练,分别造访松峰山和烟雨楼,便是看验其眼力的绝佳机会。
在这位张家枪顶梁柱眼中,其实更看好松峰山些,不论是门派底蕴还是现如今的势力范围,都压过烟雨楼一头,然而钱二爷出人意料选择烟雨楼结盟,倒是免不了让张五困惑。
“有一说一,这烟雨楼这会儿的确是势微些。”钱二爷大着嗓门像是唯恐屋外人听不着,“可架不住人家楼主代代都是好汉,松峰山这会儿开山几百年了,那些个陈腐习气到今天还是改不掉,就这还巴望着能一统江州江湖?我呸。”
“师兄说的有道理。”刘大石附和道。
“钱才,人几百年的深厚积淀,就被你一句陈腐习气贬损干净,松峰山有些书香墨香不假,可也不是你口中一文不值的模样。”陈十开口回话,“倒是那烟雨楼,多少代人都死在内耗上,哪里像是能延续久远的的样子?”
“陈叔说的也有道理。”出声的还是刘大石。
“刘大石你大爷的墙头草两边倒啊。”两人不约而同转向这位张家枪门里的老好人骂道。
钱二爷一拍桌子,随后吹胡子瞪眼:“这松峰山是满山都是只晓得舞文弄墨的货色,还不是想把咱当枪使?开价也就这么回事儿,要想马马得快还不给马吃草,算是个什么事儿。”
“那烟雨楼还不是一丘之貉,自个儿宝贝闺女都舍得扔出去。”陈十说罢对默不作声的魏长磐提了嘴,“没有说咱小魏不好的意思啊,那余成是枭雄啊,说是宠溺小女儿,不过是当件分量不轻的筹码,摔坏了可惜而已,这般浪子野心的货色,老头子真能放心和他联手?”
“那你咋不说松峰山嫁女弟子嫁的都是大门派子弟?这高旭有何曾磊落了?”
“你这也说了有这么多助力,这烟雨楼还当真能灭了这根深蒂固的松峰山不成!”
“那满山都是病夫女子,能顶卵用!”
“你这是强词夺理!”
“老子说的是实话!”
“都闭嘴!”首座一声怒吼声振屋瓦,听得中堂厅外的张家枪弟子皆是面面相觑,钱二爷与陈十自然不再接着争执,脸红脖子粗的二人也各自端了茶水解渴暂时休战。
他俩吵来吵去,到头来真正能一锤定音的还是只有老头子而已。
“钱才,为师问你,最迟多久能登武道五层楼?”张五沉声问道。
这个问题出乎钱二爷意料,他放下手中茶盏摸着络腮胡子思索片刻后皱起了眉头,“还有三处窍穴毫无动静一处略微松动少说三年,多则四五年,说不准的事。”
钱二爷此言一出,在座还能镇定自若的也便只有张五一人而已,刘大石不必说,四层楼门槛上卡了有年头了还没进展,陈十所通窍穴虽说多两处,可毕竟也上了年岁,日后想要再登楼可谓是难上加难,魏长磐现如今也不过仍是一层楼武夫,想要到四层楼少说也得有十年积淀
说来可笑,张家枪当下那些张五曾经的记名弟子,仅有刘大石和钱二爷而已,其余几个师兄弟多是去大尧军伍中谋求个一官半职,也有在江湖上自立门户的。
武道三层楼往上,除了张家枪张五外,便只有三人可用。在江州江湖不少二三流门派都能比肩的情形下,烟雨楼与松峰山之所以肯花如此大代价,也仅是看重张五手中那一杆撞山枪而已。
如此一来,钱二爷于五年内即将跻身武道五层楼的消息便显得举足轻重起来。
“还要五年这么说你钱才前几年一直都泡在酒缸里过活?”张五伸出四根枯瘦的干巴指头来又收回去一根,“三年,三年内你钱才必须看到五层楼风光,其间为师倾尽所有助你开窍,若是仍旧止步不前。”张五声音骤然森冷起来,“那便自废武道前程逐出师门,回那青山镇做个富家翁老死吧。”
“老头子够狠三年就三年,说好了掏腰包可不能再小气,要是徒弟到时候虽有这有一两窍未通,跑路的本事也还是有的。”
张五不再理会钱二爷,目光转向仍是老老实实屁股紧贴椅面的魏长磐:“长磐。”
“在的。”
“回青山镇告诉你爹娘,三年后师公替你做主,明媒正娶了那烟雨楼楼主小女儿。”
“师公。”魏长磐双手绞在一起,“我现在只是个小厮,家里又穷,怕耽误了余姑娘还有人家要是无意,岂不是要耽误终身。”
这话惹得在座几位都是哄堂大笑,“你是你师父的徒弟,你师公的徒孙。”钱二爷佯怒,“要是不摆开排场来,岂不是丢咱张家枪的脸面?”
“至于有意无意”他话锋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余文昭余姑娘的亲笔,你小子还不信?”
“反正时候尚早,这门亲事师公也不着急给你说下。”说话的是张五,“这会儿也只还是有意,你小子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还得看自个儿本事呐。”
魏长磐红着脸从钱二爷手中接过那封书信。
刘大石出中堂厅,向在外头等候已久的张家枪子弟宣布张家枪从今日起将与烟雨楼共进退,消息随后传遍江州江湖,江湖震动。
烟雨小娘与张家儿郎的一门亲事也在不久后悄然定下,只是这两位,皆是被蒙在鼓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