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被一婆冷水浇到脸上,才从一片昏沉中挣脱出来,刚想从靴筒里掏出护身的短刀,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双手被一条足有婴孩小腿粗细的结实麻绳绑缚不说,身上更是被胡乱缠绕满了相同材质的绳索,虽然看上去极其粗蠢,但是非常有效,他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困难,更别提从怀里掏出那些可以于片刻间置人于死地的淬毒暗器来。
然而更要命的是,这些东西在绑缚他之前已经被搜走了,虽说是个外行,倒也事事细心。刘全进行了两次徒劳无功的尝试后便心如死灰,不再去想如何脱身,转而思量起该如何少受些苦楚,是拿银子收买,还是搬出身后靠山高衙内,亦或是二者兼施威逼利诱?刘全折磨惯了人,自然知晓这上面的学问能将人这百十斤骨肉所能产生的痛苦放大到一个何其可怖的田地。
他用头痛欲裂,两眼一抹黑前所记得的最后情形,就是后脑挨了一下,随后身前人就擒住他双手,再然后的,就记不得了。
咽了口唾沫,可惜双眼同样被黑布蒙上了,不然看一眼面前人,多少能知晓点情况,也用不着在这提心吊胆等罪受。
正当刘全想象着接下来所要遭遇的种种时,魏长磐把空了的水瓢放下,望着围做一圈的小青楼女子们,神情无奈:“人已经醒了接下来该做什么。”随后望向岳青箐,其他人也是如此。
“嗯”岳青箐柳叶眉毛一挑,她当时也是不知该把这大活人如何处置才将其击晕,而今问起这事来,她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在场诸人中,唯有她和魏长磐算是江湖人,她不论资历境界都要高过后者。只是岳青箐从未提起,在师门中她向来只管练剑,什么江湖事非一概都是由师门长辈打理,几次江湖游历除了与钱二爷相遇那次孤身一人大为狼狈,其余的无非是按部就班造访临近山门,结交同辈,烹茶郊游之流,几次切磋也都是文比,各有胜负
岳青箐的江湖,就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光景。
她所在宗门,风评极佳,门内弟子大多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她身为女子,哪里做过这等事?
寂静无声一段时间后,还是崔小山发声:“就这么绑着也不是办法,先问问他意欲何为再做打算不迟。”其余人等也都觉得似乎这能如此。
“那谁去问啊?”发问的是魏长磐。一见周围人都是一副奇怪表情,便明白这话多问了。
“要是万一这人不肯说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顾眉声难得放下琵琶来,一脸正气:“身为小青楼里唯一的男子汉,相信这点小麻烦是难不倒我们志在江湖的小磐儿的。”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魏长磐推开了灶房门,寻遍小青楼附近这只有这么个还算隐秘的所在能够藏得住人,进来前幸灾乐祸的几个小姑娘还不忘提醒他快些,莫耽误了陈嬷嬷准备今日饭食。
刘全听得推门吱呀声响和脚步,笃定是有人来料理自己,听起脚步来还是个练家子,莫非是同行?本是极寒冷的天气,后背的贴身衣服竟全湿透了。
魏长磐在绕着这被捆绑成人形粽子模样的人面前来回踱步,想着是先解开蒙眼布料还是先开口提问,在想象力格外丰富的刘全听来,就是开始准备各种刑具了,对于那些心志不坚的受刑之人而言,这种时候最为难熬,十之七八都熬不过两炷香时间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般有话就说。只是身为高衙内心腹,知晓事情太多,嘴巴怎能不严实?
下定决心打死也不开口的刘全干脆眼一闭腿一身,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见这人被绑缚得久了血脉不通似乎有晕厥过去,魏长磐有些谎了,可别死在这地方,倘若要是日后官府追究起来,那可真是怎么着都洗不清了。
刚想上去掐他人中窍穴的魏长磐手忙脚乱间有包事物从怀里落在地上,其中包裹的粉末散落一地,正是先前从刘全身上搜出来的药物之一。顾不得这些的魏长磐却不知晓这个施毒高手心湖中是怎样一副巨浪滔天的情形。刘全暗暗教苦,怎地连起头的鞭子拳头都不见,就直接上了杀招?大哥好歹先来个火烙拔指甲试试手也成啊,怎地动不动就掏出人最得意的东西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毒并不是瞬息致命,而是一点一滴侵蚀人五脏六腑,任凭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还是体魄强横的横练武夫,一时三刻若无解药下肚就得毙命,他上次对人用此药还是一个落在他手里的当年仇家,刘全一想到先疼到能把舌头咬断在呕出化为一滩稀烂的脏腑再痛苦死去,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感到人渐渐近了,刘全心里又在挣扎,一面是当场横死痛苦不堪,另一面则是回去面对高衙内情形。娘的,横竖都是个死,早死不如晚死,与其这会儿死得凄惨,不如去搏一搏日后能多活些时日。
全然不知刘全内心波澜的魏长磐凑到刘全面前,刚想摘下他蒙眼布条,刘全便大喝一声: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大爷————饶命啊————“
惊得魏长磐倒退三五步,犹豫着问:
“你醒啦?”
“是是是,我醒了,大爷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说,只是千万莫取我性命啊,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无人赡养,大爷可万万不能做那一尸三命的夭寿之举啊”
魏长磐无奈扶额,上前解开刘全蒙眼布条。
视野骤然开阔的刘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地上散落残留的茶色粉末,让他顿时觉得,先前自己开口开的是无比及时,让他不由得对自己的急智都甚是钦佩,随后就一五一十给他刚认的魏长磐魏大爷从头到尾将此事讲了个清楚,只是有意无意省去了对魏大爷杀心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