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逃亡逃民的希望

历尽艰难后,张膀等逃人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此时,对于饥肠辘辘的逃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一碗热粥更重要,更能感受到终于能活下去的百味杂陈。

一半的逃人倒在了路上,幸存者也是疲累不堪,饥饿不堪。

“不容易啊,太难啦!”老姚头不停摇头叹息着,给受伤有病的人们简单包扎诊治。

姚新作为第二批登陆人员,终于能和爷爷在一起了。为了孙女,老姚头也自愿留下,再在岸上干一个月。

“慢点吃,别烫着,粥管够。”怜悯而痛惜地摸了摸二丫的头,姚新从这个瘦弱的丫头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二丫不顾烫嘴,捧着木碗大口地吃着,偶尔抬头,用大眼睛好奇而畏怯地看着周围的人。

“老哥。”张大爷客气地向老姚头儿拱了拱手,说道:“您也是东江镇的兵爷?”

老姚头儿呵呵一笑,说道:“你看我这么大年纪,当兵谁要呀?我和你一样,也是老百姓。只不过,认识点草药,便随着军队在外做些事情。”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咱广鹿岛的军队,是深入陆地最远的。你们也算是幸运,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知道又要倒下多少呢!”

张大爷看了一圈围着火堆只顾喝粥的乡亲,眼圈红了,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

“这以后就好了。”老姚头儿拍拍张大爷的胳臂,安慰道:“没啥大病,好好养着啊!”

老姚头起身,一眼看到孙女,赶忙提醒道:“新儿,不能给她吃干粮,都饿得紧了,先喝粥将养几天。”

哦,姚新把自己的饼又收了回去,惹得眼巴巴已经伸出小手的二丫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张膀已经连喝了三大碗,额头上冒了汗,才放慢了速度。看到妻子正用米汤喂孩子,不禁心中愧疚,更觉得羞惭,便抱过孩子来喂,让妻子再喝碗粥。

妻子并没责怪丈夫,微抿嘴角笑了一下,端起碗吃了起来。

孩子喝着温热的米汤,睁着眼睛,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最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吃饱了就不闹。看着孩子的小脸,张膀眼睛发酸,心里发堵。

韩仲看着逃人们狼吞虎咽地吃喝,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几个月前,自己与他们也是一样。

嗯,兴许还不如他们。他们是历经艰险苦难逃出来的,自己则是被俘虏的。

“娘,爹爹呢?”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躺在母亲怀里,喝着一勺一勺喂来的粥,终于有了点力气,开口问道。

年轻的妇人又黄又瘦,更显得眼睛大得出奇,听到女儿的话没有回答,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韩仲心中难受,别转过脸,慢慢走开。半晌,他拿着一件棉衣、一张兽皮走了回来,放在母女脚边。

妇人感激地看着官爷,连连施礼致谢。韩仲只是摆了摆手,连话也懒得说,转身离去。

………………

广鹿岛。

码头上停靠着两艘大船,拖家带口、大包小裹的百姓带着茫然和忐忑的心情,走过跳板,踏上了海岛。

皮岛本部的动作还真快呀!

郭大靖心中嘀咕了一句,这是自己找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否则,还不如当驼鸟,埋下头当没看见,不管不顾。

几百被临时抽调来的士兵或推板车,或拿扁担,在主官的注视下,个个都成了爱民如子、助人为乐。

刘奇士无奈地耸耸肩膀,咧着嘴摇头,对着郭大靖说道:“郭将军哪,这——有点多吧?”

郭大靖呵呵一笑,说道:“大哥放心,再来几千人,某也挺得住。”

刘奇士苦笑,自己这个兄弟,可有老主腰子,倔得——令人钦佩,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明年金州作战,广鹿岛至少要有四千人马。”郭大靖伸手指了指走向新村的百姓,说道:“吃上一个月饱饭,就能挑选出几百够标准的兵。”

刘奇士点了点头,说道:“话倒是没错,某也知道有人才有兵,可怎么养活他们,实在是令人发愁啊!可你既然有办法,那某也不再啰嗦,只管专心练兵了。”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骑兵将来才是主力兵种,练好的这些人,就是种子和骨干。”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返回军营,各自忙着工作去了。

郭大靖算着时间,写了封书信,准备派人带上轻重火枪各一百枝前去旅顺堡,开始为李维鸾训练火枪兵。

就算明年广鹿岛有了四千,甚至更多的士兵,郭大靖也自有用处。旅顺堡的防御,主要还是靠李维鸾所部。

现在各岛都拥有了不少弩兵,有些还是蹶张的重弩。但在总体的杀伤力上,还是要弱于火枪。

特别是面对建虏的重甲死士时,弩弓的威力就更显得不够威慑。

所以,在有了轻重火枪的供应后,郭大靖把广鹿岛制造的不少弩弓,又分给了各岛,加强他们的装备水平。

在书信中,郭大靖还提醒了李维鸾,下雨天时对于火枪很有影响,希望他在阵地和城墙上加盖简单的遮雨棚。

有了遮雨棚,不仅是火枪发射无碍,火炮也同样不受影响,能更好地打击建虏。

而且,遮雨棚可以做成覆顶工事,对于弓箭的抛射,也有着很好的防护作用。

重视火器,是郭大靖的思维特点,作战也尽量以此为依据制定计划。

明军也有大量的火器,火炮、鸟铳、三眼枪等等,甚至还有什么火龙出水之类的黑科技。

但在与建虏作战时,大量装备火器的明军并没有取得什么战绩,更没有令建虏产生对火器威力的畏惧。

面对明军的火器,建虏不仅摸索出了应对之法,更是屡屡战胜明军。

火炮笨重,发射慢;鸟铳口径小,追求远射程而忽视破甲杀伤力;三眼——已经是淘汰的火门枪,性能差劲,明军还大量装备,扯淡。

抛开明军火器的缺点,战术打法才是关键。用的不对,再好的武器,也发挥不出威力。

郭大靖就是要用火器给建虏最深刻的、血的教训,让建虏知道,时代变了!

书信还未写完,藤野英敲门而入,手里拿着个用布缝制的东西。见郭大靖在忙,便坐在一旁等候。

郭大靖微笑颌首,写完书信才抬起头,问道:“垫肩缝完了?”

嗯!藤野英起身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案,说道:“你看看,做的合不合适?”

郭大靖拿起来看了看,不是很确定,便站起身,把带子往身上套。

藤野英轻笑了一声,伸手帮着把垫肩给郭大靖戴好。

重火枪威力惊人,比较沉重,后坐力也大。西夷人的解决办法就是挑选身强力壮的火枪兵,来使用重火枪。

对于东江军,或者说对于广鹿岛的部队来说,挑选出合适的火枪兵,也不是太过困难。

但郭大靖有办法,尽量把火枪兵的标准降低。不管是轻火枪兵,还是重火枪兵,可以互相补充使用。

或者说,凡是在火枪训练中,掌握了装填射击等程序的士兵,拿起火枪就能战斗。

要减轻后坐力,后世有枪口制退器等高科技;这个时代,郭大靖就只能利用一些简单的手段,比如缓冲后坐力的厚垫肩。

还有枪托上也做了些改动,抵肩部位加上一层软木或钉上棉垫。

郭大靖戴上垫肩,用力捶了两下,感受着缓冲带来的作用,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很好,我穿着还正合适。”

“我就是照你的尺寸做的。”藤野英不掩得意,说道:“看这针脚,比阿秀如何?”

亲手做的?郭大靖愣了一下,说道:“手下那么多妇女,你又何必辛苦?”

藤野英摇头,说道:“那能一样嘛,又不是给别人做。你一定要留好啊,样子尺寸我都记下了,大批制做自是用不着我的。”

给男人缝补或做衣服,似乎只有丈夫享有这个福利。

郭大靖知道藤野英的意思,笑着摸摸她的脸,说道:“放心,这个垫肩是我专用,不给别人。”

藤野英很高兴,给了郭大靖一个拥抱,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上又蹭又嗅。

“我爹快回来了吧?”藤野英轻声说道:“三个多月了。”

她知道郭大靖也不能说出准确时间,可能听到他的安慰,心里总会松缓许多。

“嗯,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呢!”郭大靖抚着姑娘的秀发,温声安慰道:“以后就不用藤野先生奔波劳累了,我已经找好了中间人。”

藤野英微抬起头,望着郭大靖的眼睛,说道:“就是不奔波劳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没有战乱,天下太平。”

郭大靖也不知道,尽管他有着雄心壮志,可十年、二十年能达到目标,或者就是半途而废。

前途未卜,关键是他得活着,重要的是不断地向着目标坚定迈进。

郭大靖没有回答,慢慢俯下头,在藤野英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却不防她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两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

曾经权倾朝野的魏忠贤、九千岁,在前往凤阳的路上自缢而死,标志着崇祯清算阉党的序幕正式拉开。

兵部尚书崔呈秀自缢而死,但仍被追戮尸体;接着是号称魏党五虎的工部尚书吴淳夫、太常卿倪文焕、副都御史李夔龙,一一被逮治论死。

随着崇祯将阉党钦定为逆案,又起用韩爌与李标、钱龙锡等东林党大佬主治魏党,朝堂上的大洗牌也基本上有了定论。

阉党失势,东林党卷土重来,又迎来了史书上所说的“众正盈朝”的好时期。

可惜,崇祯的智慧和洞察力显然远不及爱打木匠的天启帝。

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打破了明朝二百多年来形成的文官势力和宦官势力相互牵制的平衡,造成了东林党一手遮天的局面,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而以东林党为首的庞大的文官势力,其实连阉党也不如。

老魏不是好人,但还是做了一点于国有利的事情;东林党呢,好象只知道争权夺利,为士绅官僚代言服务,加速了老百姓揭竿而起的进程。

东林党大佬韩爌以大学士的身份,出任内阁首辅,也决定了袁崇焕的再度复起,只是时间问题。

很简单,韩爌是袁崇焕的座师。而袁崇焕,则是文官中自称知兵的。

再加上辽东巡抚王之臣接连放弃锦州、杏山、塔山、右屯,已经引起了朝廷的不满,换人已经在计划之内。

历史似乎又走上了原来的轨迹,但郭大靖的努力却没有白费。

至少在辽东,或者说是很多的辽民百姓,都因为他而得以活命。而建虏的损失,也比历史上要大。

当然,真正的改变,或者说撬动历史车轮,还需要积累,还需要等待爆发的支点。

而皇帝不在乎东江镇军民的死活,粮饷依然处于断绝的状态;东江镇军民也同样也不关心朝堂的变化,不在意坐在龙椅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村上的公鸡准时地鸣叫,唤醒了已经来到岛上居住的张膀。

短短的几天时间,张膀和家人感受到了久违多年的安全,以及心理上的放松。

不用吃得多好,哪怕只是半饥半饱,只要能脱离建虏的残酷统治,依然是他们存在心中多少年的希望。

地窨子里说不上多温暖,甚至呵气的时候能看到淡淡的白雾。可铺着草褥,盖着破棉被,依然能睡个好觉。

张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又迅速地把兽皮给妻子盖好,生怕放跑了那点暖意。

孩子在母亲怀里睡得香甜,二丫缩在一边也睡得实诚,把那床露出棉絮的破被裹得紧紧。

张膀穿好衣裤,走到外屋,也就是灶房。他在灶坑里拔出快烧尽的火炭,添了把杂草引燃,又加了几块烧柴,灶里立刻红亮起来,散出温暖。

陶罐里加上水,添了几把杂粮,撕了两块白菜叶,张膀又加了点盐,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的早饭。

岛上的粮食实行配给制,百姓们按照人口、年龄,以及每天一稀一干两顿饭的标准发放粮食。

军队则保持着三餐制,训练也没有停顿,工坊也在忙着,为明年的大战打造器具,积存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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