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仁玉遣走刘仁杰等人,天色已然不早,如果按照后世的北京时间换算,也就是晚上17点30分的样子,到了这个点儿,就该吃晚饭。
到了晚上,古代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项目可以打发时间,而且刘仁玉还未娶亲,不能造人,就只能枕着孤单入眠而已。
话说正当刘仁玉打算传令吃晚饭的时候,杨德胜特来给刘仁玉报了一个信:“大人,方才军门跟前的一个亲卫来过,说是只要您一回来就速速到军门的中军大帐之中去,军门有要事要找您。”
“有要事,莫非流贼那边儿有了什么新动向。”刘仁玉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缩,然后他赶紧朝着洪承畴的中军大帐奔驰而去。
待得他进入中军大帐之中,发现杜文焕,张明哲,刘武国等军中大将全部在座,他马上就确信兹事体大,于是他在给众位上官和同僚见礼之后,便端坐在马扎上,且看洪承畴有何吩咐。
洪承畴见刘仁玉也到了,便清了清喉咙,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到此,却是因为延安知府张辇亲自来请我,说是将士们剿杀流贼,很是辛苦,所以延安城中的官绅特地备下几桌酒菜,请咱们去吃个饭,本院想着今日左右无事,就带着你们去吃顿酒饭。然后,咱们大军在延安城下休整也有几日了,延安之外,流贼仍在肆虐。
所以我今日带着你们去张辇那里赴宴,一则是答谢延安官绅们的盛情,而来却是跟张辇那里筹措军粮,军饷,然后我大军方可开拔,继续扫荡流贼。诸位可速速去布置营中防务,然后咱们在营门口会合,同去延安城。”
“是,军门。”众位将主得令,便各自回去布置防务。
待各位将主布置完防务,则各自带着几名亲卫,纷纷来到大营门口,与洪承畴会合,然后延绥军镇的这些个军政大员们便一起朝着延安城奔驰而去。
那些个守门的兵丁见这么多大员经过,当然是跪地迎接,至于其余百姓人等更是拜伏于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如此,洪承畴等人便进入城内,穿街过巷,过不多时便来到了延安府的府衙,此时延安知府张辇正带着城中的文武官员,另外还有有头有脸的富豪乡绅在府衙门口迎接。
他见到洪承畴带着自己帐下的大将们到了,自然是赶着前去迎接。
这见礼的时候,同是文官的,当然是小官儿拜大官儿,武官们则先是不论品级大小,都要先拜文官,然后武将内部,再按资历官职,互相见礼。
至于延安的富豪乡绅,有功名者,见官不跪,只拜而已,无功名者则要依足规矩,对着官员行跪礼。
在相互见礼的时候,张辇趁机介绍参与此次接待延绥镇一把手的乡绅富豪,什么米铺的华老板,绸缎铺的朱老板,金银铺的铁老板之类的,不一而足。
大家见完面儿,张辇便邀请大伙儿移步至府衙的日见堂中吃酒饭。
趁着走路的空当,孙奎胜特意走到刘仁玉身边儿,看着这个未来女婿,脸上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仁玉,你今日可是破费了,玉芸买的东西,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有份儿。”
刘仁玉听到这句话,没来由地很想大哭一场,不过他面上还是沉静道:“只要玉芸欢喜,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给他摘下来。”
“呵呵,仁玉你不光会打仗,还生了一张利口,难怪老夫这个女儿去了一趟镇北堡,就被你把魂给勾走了。”
“岳丈您过奖了,哦,对了,小婿已经请了刘婆,明日便要到您那里提亲,还请岳丈成全。”
“你小子啊,你都叫老夫岳丈了,老夫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只要玉芸那里不出什么幺蛾子,老夫如何能够不答应!”
“嘿嘿,玉芸却是定然会答应的了。”刘仁玉赧然一笑,笃定道。
“是吗!?你们这些后生啊!”孙奎胜见刘仁玉如此自信,嘴中感慨一句,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毕竟有如此前途无量,多金,而又肯为自己女儿花钱的后生当女婿,他孙奎胜只怕做梦的时候都在笑呢。
如此,翁婿两人有说有笑,走了一阵,便来到了日见堂之中。
此时,日见堂中赫然摆着两张八仙桌。按照张辇的安排,其中一桌,洪承畴坐首席,杜文焕次之,然后他本人,还有延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豪乡绅作陪,另外一桌,则是留给孙奎胜,艾穆,张明哲,刘武国,刘仁玉等一些个武将的。
对于张辇的这等安排,刘仁玉并无异议,因为仗虽然是他打的,但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还是洪承畴嘛,所以他安之若素地坐在另一桌上,打算跟自己的岳丈好生说说话。
却说那张辇在刘仁玉刚刚打跑流贼的时候,很是兴奋,是以对刘仁玉格外感激,那时候还说着要专门请刘仁玉吃顿酒饭,结果现在危机不再,延绥的一把手洪承畴亲自驾临,他张辇马上就把刘仁玉忘到了九霄云外,转而十分卖力地奉迎洪承畴。
等到所有的客人都落座了,张辇便对着左右的从人道:“贵客都到齐了,先上茶,然后让厨房抓紧些,快些做菜,待会儿再上酒菜。”
“是,府尊。”那些个从人得令,便急急奔出堂外,径自传令去也。
过不多时,便有几个丫鬟,不住价地将一杯杯香茗端上来,放到客人们的面前。
“军门,总镇,各位将主,饭菜还需现做,可要等上一会儿,诸位贵客就请尝一尝杯中之茶,可好?”
“好,咱们就先喝喝茶。”洪承畴等客人答应一声,便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在座的众人,品味各有不同,是以喝茶的姿态也是千差万别,比如张明哲这等粗人,端起茶来,闷头就灌,很不雅观,引得张辇等文官摇头不止,暗暗鄙视这等粗人。
至于刘武国这等懂业务的,喝起来那就文雅许多,张辇看那架势,就知道刘武国定然是个懂茶的人,于是这位知府大人便试探道:“刘将军,本府看你似乎很会喝茶,那本府倒想问问刘将军,可知此茶产自何处否?”
“府尊,末将对茶道只是略懂而已,不过既然府尊问到这里,那末将就斗胆猜上一猜,如果说错了,还请府尊莫要笑话末将。”刘武国客气一句道。
“但说无妨。”张辇抚须笑道。
“此茶清冽,香气扑鼻,自然不是凡品,而此茶叶子是紫色的,放眼我大明,唯有浙东雁山方产此等紫茶,府尊您说是不是?”刘武国品茶良久,方才含笑道。
“刘将军真是文武兼修,对茶道如此精通,本府着实佩服的紧,不错,此茶正是浙东雁山的紫茶,刘将军果然好眼力。”张辇击节赞叹道。
“随口瞎猜的而已。”刘武国客气一句道。
“呵呵,刘将军就不要再谦虚了,啊,对了,此茶正是浙东雁山的紫茶,乃是茶铺的葛老板送来的精品。”
张辇一边儿介绍这个茶,顺便地也介绍一下茶铺的葛老板。
这葛老板是个生意人,今日承蒙张辇看中,特地请他来陪着洪承畴吃酒饭,有了这等机会,他自然要放放血,好生巴结一下在座的延绥镇军政要员们。
于是这葛老板便满含着笑意地说是要送些不值钱的茶叶给洪承畴等援救延安的恩人。
这葛老板带了头,剩下的什么米铺华老板,绸缎铺的朱老板之类的纷纷跟进,手里有什么,就要送什么。
这场面儿搞得一众武将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洪承畴,毕竟这年头朝廷穷,他们这些个武将连兵血都喝不着,如今好容易逮着一个免费拿好处的机会,自然是希望洪承畴能够点点头,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快哉!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洪承畴对诸位军将热切的眼神只当做没看见,他笑上一笑,云淡风轻地轻声道:“诸位老板有心了,只是本院倒是想问一下,若是流贼打破城池,诸位老板可还有命在?”
“这!”几位老板听了这个问题,都是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老板中年岁较大的葛老板方才肃容回复道:“流贼做的什么事,咱们都听说过了,咱们自然是不得好死。”
“这就对了,”洪承畴抚须一笑,然后又开腔道:“如今流贼荼毒乡里,为害官民,若不是朝廷派兵剿杀,诸位何以能有机会在此送我等礼物。这个礼物,我看就不用送了,你们若是有这份儿心思,倒不如捐献一些银两,以做军资。官军得了粮饷,也好奋力杀贼,保障各位的周全,各位意下如何?”
“这!”葛老板等几位老板面面相觑,不肯轻易贸然开口。
毕竟把钱送给洪承畴等军政大员,这是私人的人情,以后碰上什么事情也方便开口求人,如果拿钱资助朝廷的官军,那么就算出的钱再多,洪承畴也未必会领这份人情,但是既然人家洪军门这么说了,不捐钱又不行。
所以,这些老板人用眼神交流一阵,葛老板便咬咬牙,进言道:“军门,如今流贼肆虐,咱们也是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样吧,我老葛就毁家纾难,捐100两银子。”
其他老板见葛老板先发了话,心里有了准绳,便也都跟着附和道:“咱们也愿意出100两银子。”
洪承畴听到100两这个数字,简直都想笑,对于这几个老板老说,可能到青楼去整个风吃个醋,都不止这个数,不过他他们肯出钱是情分,不出钱也无可厚非。
所以洪承畴便微笑着拱拱手,对着几位老板道:“几位老板慷慨解囊,本院就代全军将士,还有延绥百姓谢过几位老板了。”
洪军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慷慨解囊’几个字咬的很重,以便抒发一下自己对这几位老板铁公鸡行为的不满。
但是这几位老板长年做生意,脸皮的厚度跟京师的城墙差不多,连红衣大炮都未必轰的穿。
所以这几位老板都是微笑着回复道:“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嗯,总之还是谢谢了。张知府,我延安府库中还有多少钱粮可供支用?”洪承畴跟老板们说完话,便又询问张辇道。
“回军门的话,近年来延安连连歉收,秋粮夏赋都收不齐全,也就是裁撤驿站节省下来2000两银子,至于粮食,因为此前赈济灾民,仓储中只有1000石。”张辇斟酌了一下,回复道。
“嗯,这几位老板捐助的银两,还有府库中银两一起换成粮食,运到军营之中,张知府,你可记下了?”洪承畴吩咐道。
“是,军门。”张辇拱手回复道。
“这样咱们就把公事说完了,那张知府,咱们这就开席吧。”洪承畴为自己手下的官兵,还有城外的饥民要来了粮食,心中有些高兴,这样他就可以愉快地吃酒饭了。
张辇见洪承畴发了话,便笑着对自己身边的从人下令道:“来啊,快些上酒菜。”
“是,府尊。”那些个从人得令,便各自去传酒菜去也。
过不多时,便有几个丫鬟好似穿花蝴蝶一样,来回上菜,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两张桌子上便摆满了山珍海味,瓜果蔬菜,陈年好酒。
待酒菜上齐了,正式开席,张辇便带着延安城里的乡官富豪,集中火力对着洪承畴一顿猛吹,什么诸葛再世啊,当世于谦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顺带着吹捧一下杜总镇。
对于刘仁玉这位出力甚多的功臣,则只是礼貌性地喝一席酒而已,其他几位军将也就是在跟刘仁玉喝酒的时候,顺带着喝上一席而已。
刘仁玉对于张辇等人的做派完全无感,他才懒得跟这些个势利眼啰嗦,可刘武国却颇有些郁闷地压低声音,愤懑道:“哼,他们倒是忘了这个胜仗是谁打的了吗?哥哥我真是为贤弟你感到不值。”
“哎,哥哥,无妨,无妨,左右我打仗为的也不是这个。”刘仁玉笑一笑,浑不在意道。
“唉!贤弟你真是好脾气,算了,不说这些闹心的话,来,咱们哥儿几个走起来。”刘武国说完,便端起酒杯,豪爽道:“来,咱们走一个。”
“好。”孙奎胜,刘仁玉,方灵申,张明哲,应上一声,然后便爽快地干上一杯。
待得大伙儿集体喝完一杯酒之后,众位军将便开始选定对象,捉对厮杀。
这其中,刘仁玉自然是要跟自家的岳丈好生说说话,喝喝酒,聊聊天之类的,当然了,聊天的主题都是关于孙玉芸的。
这老爷子,酒量并不甚好,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把孙玉芸从出生开始的往事一件儿一件儿的往外倒腾。
刘仁玉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他听上一段儿,便做个点评,再跟自己的丈人喝上一杯,最后,孙玉芸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孙奎胜却已经钻入桌底,不省人事。
而到了这个时候,洪承畴那一桌也吃的差不多了,刘仁玉今日并未遭到围攻,是以不曾喝醉。
到了散席的时候,刘仁玉特意叫孙阿大把自己的老丈人送回家去。
然后张辇则带着延安的乡官豪绅依依不舍地送别洪承畴,杜文焕,顺便地还送别了刘仁玉等存在感相对较低的陪同人员。
洪承畴领着自己的一众手下们与张辇等人做完别,便径自投城外的军营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