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女童就像换了个人,干净又漂亮,一双五和明亮的大眼睛灵气十足,就是还包着一包眼泪,楚楚可怜惹人疼:“我……我叫翠儿,今年六……岁了。”哭得太久,一句话说出来,中间打了两次嗝。

六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有五岁的身量,细胳膊细腿儿,明显是长期吃不好造成的。反观她娘,膀大腰圆,一脸的油光,她哥哥更是一身肥肉,她爹也是健壮的,并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家。

赫连嫣然目光微冷,对掌柜的吩咐道:“取一碟金丝芙蓉糕来。”又对着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掌柜的应声而去,不多时带着四个容貌不俗的婢女回来,各自手上捧着不同的东西。

端着铜盆的婢女伺候着赫连嫣然用香汤净了手,另一个端着托盘的呈上了擦手的巾子。捧着食盒的婢女这时将盒子放在小几上小心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摆上,分别是四碟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壶果子饮。

赫连嫣然看了一眼多出来的碟子,掌柜的立时恭敬道:“除了金丝芙蓉糕和果子饮,烟波姑娘还传信吩咐让给您备下金玉酥、荷香卷还有牛乳酥酪。”

赫连嫣然轻点一下头,挑了块金丝芙蓉糕掰下一小块喂给翠儿:“好吃么?”

小女童的眼睛一瞬间亮亮的,使劲儿点了点头。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香软甜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不像她娘买给哥哥的绿豆糕,在家里那是金贵东西,轮不到她吃,看着哥哥吃得狼吞虎咽,还时不时对着她翻白眼,本就吃不饱饭的她只能干看着咽口水。还是她爹藏了一块,趁她娘和哥哥不注意偷偷塞了给她。她舍不得像哥哥那样吞着吃,一小口一小口咬了,在嘴里咂么很久才肯咽下去。她记得那糕尽是渣子,又粗又拉嗓子,但对她而言已是难得的奢侈美味。

赫连嫣然笑笑,又掰了一小块喂她:“你还小,肚肠盛不了多少,另外几样点心的味道也不差,每样都尝些,但不宜多食,免得不好克化。”说完,挨个儿碟子喂了女童半块。

女童将嘴里的糕点咽了,巴巴地看了一眼碟子,不舍地咂咂嘴,也不闹着要吃,老老实实地坐在赫连嫣然的腿上一动不动,乖巧得令人心疼。

“我也要吃那个糕点,娘,去给我拿!”跪着的小男孩见妹妹吃得香,馋得受不了,对着妇人大声道。

妇人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虽然她平日里是个横贯了的,明着占小便宜的事没少干,可那也是在村子里。如今却是在贵人面前,上座的姑娘虽然没有天仙般的容貌,可是那一举一动透出来的贵气,叫人看了忍不住觉得在她面前有一定点不妥当都是一种亵渎。妇人懂的不多,却也不自觉地想在贵人面前表现得得体一点。儿子的举动令她有些臊得慌,她拽了拽儿子,虎着脸叫他别闹。

小男孩儿在家里被宠惯了,他娘从来都是笑脸已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先紧着他,跟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玩耍发生了矛盾,他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跑去对方家里堵着门叫骂,很多家都不敢再让孩子跟他一起玩。偶尔他爹看不过眼说上两句,还会被他娘大声呵斥,为此还曾经大闹过几场。他爹没办法,索性从此不再管了,他也愈发没了规矩,觉得全天下都该让着他。

平日里只有他吃好东西妹妹干看着的份儿,令他有种优越感。如今反过来了,看着妹妹吃得满足无比的小脸,他都快恼死了。娘却不给他拿,还凶他,这小霸王哪里还受得了?当即一屁股坐到地上,梗着脖子大声叫嚷:“我要吃,我就要吃,那个死丫头都能吃,凭什么不给我吃!”

“就凭她合了我的眼缘。”赫连嫣然淡淡道,“我的东西,自然是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现在我还要分给其他孩子们。就是不给你。”

男孩一愣,哭得更大声了。赫连嫣然不去管他,吩咐掌柜的把糕点分给方才见过的孩子们,又叫了提着小巧篮子的第四名婢女上前,取了里面的东西开始剥皮。白盛瞅了一眼,篮子里满满装的竟是新鲜的荔枝。个头和颜色比进贡给皇宫里的还好。这日子口,只怕他父皇还吃不上,却在遭了水患的皖淮府里就这么不当什么地便宜了不相干的孩童。这般任意妄为,极奢豪气的做法,也就是她赫连嫣然了。

“休得在此放肆!”掌柜的厉声斥道,“这般没有规矩地东西,惹了姑娘心烦,立刻就该撵出去。”

这两句话十分奏效,妇人立马把男孩儿揽进怀里捂了嘴,生怕惹恼了贵人,真的将他们一家子轰走。放着有吃有喝还有月钱的好日子不过,非出去吃野菜啃树皮,她又不是疯了。男孩儿在她怀里挣扎,她顾不得心疼,发狠地拧了他几把,这才叫他老实下来。

她摁着男孩儿狠狠磕了几个头赔罪,柱子想要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终究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赫连嫣然稳稳坐着,摸了摸怀中女童的头,高高在上地说道:“这孩子我看着十分喜欢,想留在身边。”

“能得姑娘看中,是这丫头的造化。姑娘若不嫌弃她笨手笨脚,就留在身边做个使唤的,我们是万般乐意的,她若惹了姑娘生气,打骂也都使得。”妇人谄媚地笑着。

“我喜欢这孩子,疼她还来不及,打她骂她做什么?”赫连嫣然明显不悦了。

妇人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姑娘菩萨心肠,待下人宽和,能在姑娘身边伺候那是天大的福气。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翠儿在家里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她这一走,我们一家子的活计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赫连嫣然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看她一眼,道:“想要银子可以直说。”

妇人听她说的如此直白,面皮有些发热,但也仅仅如此了。她满脸堆笑,道:“姑娘是良善之人,不如就把这丫头买了为奴,日后跟着姑娘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做爹娘的也不必为她忧心了。”

赫连嫣然慢悠悠地喂了翠儿几个荔枝,为她擦去嘴角的残渣,道:“荔枝虽然好吃,但吃得多了容易上火。今日先尝一尝,今后随时都能吃到。”说完净了手,示意掌柜的把篮子里的都分给孩子们,依旧没有翠儿哥哥的份儿。

“说吧,想要多少?”赫连嫣然对着妇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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