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那婆子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林府,来这个破落的人人都说晦气的院子,当即也不敢抬头,赶紧捂着篮子上头的布头就跪下去连连求饶了。【.】

这个时候能进被查抄的林府,身边又有丫鬟还有侍卫,肯定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能招惹的起的。她心中忐忑,神情畏惧,只怕要是被问罪了,心中藏着的秘密就再无法得见天日,那xiǎojiě心心念念致死惦记的事儿,更是再也无法对人言说。于是,那婆子就更加局促害怕,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来。

林宝珠见来人惶惶恐恐求饶都有些不利索,于是开口说道:“老人家别怕,我”她原本想说自个的来意,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知该如何解释。罢了,像秀娘嫂子等人一般,对她的决定从来不曾刨根问底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也是农家人出身,算不得什么贵人,你且起来说话,不然磕的我也头晕脑胀的难受。”

那婆子听贵人的言语温和,这才又是紧张又是拘束的站起身来,只是这会儿的工夫却让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旋即,瞅着林宝珠腰上挂着的双鱼玉佩,双唇抖动着半晌都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胳膊上挎着的全是香烛的篮子都顾不上再管了。她可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玉佩依旧真真切切的存在,这下才忍不住豁然抬头,等看清楚林宝珠的面容时候,才猛然的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林宝珠被这变故弄得满头雾水,但见那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吩咐香茗上前帮着扶住那婆子。

“老人家可是有什么难处?”林宝珠看着那婆子慢慢止住了痛哭,心里的烦躁才好了些。

而那婆子见林宝珠问话,面上的愁苦之色也舒展开来,只试探着问道:“小xiǎojiě,小xiǎojiě啊,老奴是梁嬷嬷啊”

梁嬷嬷?林宝珠似是恍然的想到了什么。过了半晌,她才试探着问道:“是姨娘身边的嬷嬷?”

能与小xiǎojiě相认,而且看起来小xiǎojiě并未如林大人跟林夫人的意愿被搓磨到不grén形,梁嬷嬷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擦擦眼泪,连连点头,似笑似哭的说道:“小xiǎojiě,xiǎojiě去的冤枉啊”

此时在梁嬷嬷心中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才头一次大白于人前。自然,林宝珠的姨娘,那个隽永满是才情的女子,真真身份也让林宝珠自梁嬷嬷口中知晓了。

“xiǎojiě的娘亲本也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女,也曾有一门富贵让人羡慕的婚配。原以为夫人一生定会顺遂,哪知道天不遂人愿,老人被人陷害不知所踪,夫人跟xiǎojiě受到牵连被充为官奴。之后,家中也算是家道中落,老奴虽然早就因着夫人的善心脱了奴籍,但却是无力救助xiǎojiě脱离苦海。待到xiǎojiě想要自尽以求保住清白时候,却发现已然有了身孕,为了护住腹中孩儿xiǎojiě才用了手段才入了林府后院”这般说着,那梁嬷嬷再次痛哭起来,直到见小xiǎojiě也跟着掉了眼泪,又听得身边人的宽慰,这才又忍住伤痛,接着问道,“小xiǎojiě,敢问您的玉佩是从何而来?”

林宝珠忍住满心的酸涩,这个时候,她就好似是跟原身的感情融为一体了一般,眼眶红彤彤的,心里的那一点委屈跟惶恐骤然迸发出来。直到听梁嬷嬷问起玉佩的事儿,她才止住了眼泪,怔了一下,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自个腰上的双鱼玉佩,心道平日里其实她是不常佩戴这些的,只是今儿也不知怎得了,着了魔一般要戴着出门。

“这是家中孩子们的先生所赠,算是老先生送的贺年礼。”林宝珠无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身上的玉佩,稍稍想了片刻还是照实说了玉佩来历。

却不想梁嬷嬷听闻之后,更是流着眼泪但又扯着嘴角笑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说罢,她就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赫然是另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玉佩,与林宝珠佩戴所不同的是,那玉佩之上是一对并蒂莲花。

“小xiǎojiě可知,这两块玉佩,本是一块白玉所雕的。那是老爷跟夫人的定情信物,也赵家的传家之宝,为着这一对儿玉佩,老爷当初差点没被老太爷赶出家门”许是想到了过往的种种,那梁嬷嬷纵然是眼泪未干,却也露出了个笑意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人消息,林宝珠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接受才好。若是梁嬷嬷所言不虚,那赵老爷子岂不是自己的嫡亲爷爷?

呜呜咽咽之中,梁嬷嬷又说起了她的娘亲当初含冤莫白之事。因着被林夫人陷害,本该在林府有一席之地的xiǎojiě,成了不安于室的妇人,让林大人指使林夫人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要不是梁嬷嬷舍命引了几位同林夫人有间隙的夫人知道林府还有一位庶出xiǎojiě,让林夫人忌惮起了旁人的眼光,也为了让人说一声大度,许是林宝珠也早就跟着去了。

不论如何,这次回到护国公府时候,一行人就带了梁嬷嬷同行。与此同时,宫中福寿宫也得了消息,太后听到皇后的禀报,顿时也是心疼不已。

若是论起情分来,她与林宝珠的祖母算是嫡亲的姐妹。确切的说,她是庶出而林宝珠的母亲却是嫡出。只是当年嫡母跟嫡姐心善,待她极好,后来知道她与当今暗中许了白首之盟,嫡姐也曾多次劝说,毕竟一入后宫深似海,多少明争暗斗明枪暗箭,许是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奈何她一意孤行,认定了先皇,而后嫡母为了让她不被人刁难,才将她认在自个名下,并且以嫡女身份求了赐婚。

后来经历了种种,直到当今发落了赵家,她也与当今生了许多隔阂。然而再想找寻嫡姐跟唯一的外甥女时候,那人早已没了踪影。后来她终于寻到了姐姐,却不想姐姐已然没了生机,只留下话求她帮着寻到女儿

若是寻常官奴,她还好寻找。只是奈何林府为了隐藏她官奴的身份,用尽手段,使得身在后宫的太后,一直不曾发现。当然,其中许是也少不得当今的阻碍跟插手,毕竟他所担心的是赵家若是再复起,那对士林学子会有多大的影响

历来大儒之家,最不缺的就是追随者,而那些追随者口笔入刀剑,生生能磨灭了帝王的功绩。他并不指望成为三皇五帝那般人物,却也不想被人指责为昏君。

直到多年之后的如今,被当今扶持的几位大儒都已自成一派为朝廷所用,而赵家也在大周文坛之中销声匿迹,他才稍稍放松了对太后寻找赵家后人之事的阻拦。甚至,为了解开母子隔阂,他还暗中默许皇后帮衬着。

可是谁都不曾想到,那赵老爷子居然就身在桃树湾,以博古通今的学识甘心偏居一偶教授着农家百姓的孩子。而他的雇主,却恰恰就是自个的嫡亲外孙女。

当真是世事无常

随着太后跟皇后得到消息,林宝珠求见的请安牌子也被递送到了宫中。而太后自然欣喜万分,恨不能立刻就见面,好在皇后还有些理智,劝住了她。

第二日一早,林宝珠早早就候在宫门之外等着内侍传见了。而此次,来接林宝珠的却不是寻常的内侍,而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儿太监亲自相迎。甚至都无需她亲自走路,反倒准备了轿子接她。

林宝珠心里纳闷,但却也不动声色。再谢过管事公公的传话之后,她就笑着递了个荷包过去,而那管事儿公公在袖子里稍稍一捏,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在这宫里得赏,那也是有讲究的,若是一般的沉甸甸的荷包反倒不受喜欢。因着那里面定然是银疙瘩多,但实际上并不值钱,其后是些金豆子金叶子,分量不重但却让人心里欢喜,而最后也是最难的的却是轻薄的银票了。要知道,哪个送银票的不是百两起价?

更何况是张记的当家夫人,护国公府中的一品诰命夫人了。再加上他今儿在得太后吩咐时候,也是打量了太后脸色的,太后面上的欣喜做不得假,出来时候碰上皇后娘娘,又是对他一番嘱托,想来给护国公夫人卖个人情,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这般想着,他就笑着说道:“夫人大善,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日日都要称赞一番的。”

得了这位管事儿公公的话,林宝珠的心才踏实下来。甭管怎么说,暂且先见了再说,无论如何今日只求将张记送出去,换的自家汉子跟一家人的平安喜乐。

到了福寿宫,她又是行了跪拜大礼,只是还没等她问安呢,就被太后一连声的叫了起。待到落座之后,却瞧着太后跟皇后更是慈眉善目甚是和善,跟她说话,许多时候哽咽,一直到最后,太后娘娘一声宝珠啊,才让她脑中炸起了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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