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烨开车和嘉宁去会场,此时天色渐暗,她透过车窗似乎又看见一小片粉红色的天空,所有的星星都像是埋伏在远方晦暗天际里的颗颗水晶,它的光芒让人心颤。

他把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扭过头来,笑说,“有时候,哪怕再简单的节奏也能让人放松,你觉得呢?”

嘉宁耸耸肩说,“你继xù。我在看星星。”

“别忘了听听风声,风里的节奏有时候能让人疯狂。”他突然打开车窗,一阵风猛得灌进来,他爽朗大笑。

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说,“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你帮我告sù

他一声。”

然后冲嘉宁摆摆手说再见。

这次的酒会是擎天主办,为了庆贺南水岸城的落成,整个宴会厅大足几千坪,灯光,美酒,谈笑间衣香鬓影,耳边的琴声让人迷醉。嘉宁打从进门就开始搜索一个人影,偏偏找不到。

急急转身,就这么撞上了一个人,酒洒了他一身。

“实在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只见那男人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绢,斜斜看着她,带着笑意。

“被漂亮小姐撞到,是我的荣幸。”

嘉宁看他的衣着光鲜,举止间英气十足,却流露出一些痞气,并不让人太讨厌。

“可否有幸共饮一杯?”他毫不介yì

此刻身上的酒渍,招来侍者要了两杯酒,递给嘉宁一杯。

嘉宁微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看着透明无暇的水晶杯里的液体,然后凑近了鼻间。

“酒是用舌尖品的,而是不用鼻子。”

嘉宁听见他的声音,还有头顶传来的阵阵笑意,她只好抬头,看着他笑笑说,“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酒精。”

那人挑眉说,“是么?那你更要尝尝。”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嘉宁。

嘉宁没办法,谁让她撞了他,只好端起来,闭上眼睛。

他看着嘉宁一口气喝完,又笑了起来,似乎更大声。“你真有趣,这里除了我们,可能再也没有人这样喝酒了。”

嘉宁四下张望,发xiàn

周围的男男女女几乎个个都挂着华丽的笑意来回穿梭,而手里的酒却不见少,她突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过头来,却看见他又端着两杯酒向她走来。

“会不会觉得很过瘾?再来一杯怎么样?”他说。

嘉宁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全然是那杯灌下去的酒在身体里耀武扬威,不过这样感觉并不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她颔首,接过那杯朝她递过的酒。

碰杯。然后一起喝下去。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脚底很轻,有种想要旋转的感觉?”他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这酒名叫——lost。”他凑近了嘉宁的耳边,突然说。

“左嘉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嘉宁猛然回神,看见尉迟嘉正皱着眉大步朝她走来。她眯起眼睛,恍然看见从前那个少年,他总是选择这样踏着所有白亮刺眼的灯光朝她走来。她站不稳,踉跄了小步,身边刚刚那个陪她喝酒的男人拉了她一把。

“姚擎天!”她又听到一个名字,然后身后的男人就突然松开了她。

“你到底在干什么?董事长一直在找你!”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子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说。

尉迟嘉连忙拽住嘉宁的手,拉到自己的身边,看着她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不舒服?”

嘉宁摇摇头,把他所有显而易见的担心看在眼底,说,“我没关系。”她觉得自己似乎正踩在云端不停旋转,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就看不见那些近在眼前的幻境,她舍不得。她情愿跌在酒精里迷失,哪怕短暂。

身边突然多了许多人,那个名叫姚擎天的男人也位列其中,他冲她挑眉笑,然后突然脸沉下去低头照顾自己的脚,他身边站着的那个气质特别的女孩子感觉到她的视线,冲着她点点头,得yì

地瞥了一眼那个低头顾脚的男人。

原来是她毫不客气地踩了姚擎天的脚,嘉宁忍不住想笑,然后感觉尉迟嘉握着她的手又使劲紧了紧。

感觉耳边有许多人在说话,嘉宁摇摇头,想要集中精力却是徒劳。

尉迟嘉伸手和姚松那只老狐狸握了握手,寒暄两句,很明显,关于城东那个项目他誓在必得,他不知dào

哪里来的那么多自信,他不甘示弱,说了几句点到为止却不显得卤莽的张狂话。他拍拍他的肩说,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然后就笑着扬长而去。

姚擎天临走前往嘉宁的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当着尉迟嘉的面说,“和你喝酒很愉快,有空一起……”

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女孩子拉走了。

他们一起步出会场。嘉宁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觉得头很沉,她扭头看见尉迟嘉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这视线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像是来自远方的凝视。

“怎么了?”他突然伸出手来,按住她的眼角。“变的这么爱哭?”

一阵冰凉。嘉宁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湿漉一片。她什么时候哭的,连自己都不知dào。

她又哭又笑,说,“我也不知dào。自从遇见你,我就变的没出息了。”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毫无长进。“也可能仅仅因为我醉了……”

“左嘉宁……为什么明明是你拒绝我让我不能得逞,却又总是这样看着我哭?”他无奈地笑笑,专注于帮她擦眼泪。

那天在餐厅,她拒绝了他,跑了出去。他起身正要追上去,一低头,却看见她短暂背对他停留片刻的地方,地板上滴落了一团团的眼泪。

“那你有让眼泪倒流的办法么?”她问他,他一定有,那是他从小就练就的好本领。她真想问问他,在他的童年里,究竟有什么是值得让他开心的。如果没有,她真想帮他补习。为什么不让他们更早一点就认识,或者,她可以顺便帮他也偷回一点童年的色彩。

“有。当然有,不过偶尔也会失灵。”他松开她的手,面对她站好,说,“现在我来教你。”

嘉宁感觉他的手正停留在她的背上,自下至上。

“首先要站直,很直很直,再把肩放平打开。这是一种气势。”

然后他的手来到她的脸,把手指伸到她的眼前。

“下巴微微扬起,目光平视,能伸多远就多远。就是俗称的目空一切。”他解释,笑笑。

“最后是微笑。”他看嘉宁眼泪越流越凶,摇头说,“目前你还做不到。”

嘉宁再也忍不住,抱住他。趁着酒精在身体里发挥作用,干脆屈从自己的心,不想强忍。

她想到从前的他,总是这样在她的身边来来去去,衬衫的领口总是洁白而倨傲的站立着。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尉迟嘉,一个骄傲出色的尉迟嘉。却没想到,这站立着不倒的衬衫领口之下,却掩藏着一大滩被他强行倒流的眼泪。难怪当她撞开那扇门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

他拍了拍她的背,说,“左嘉宁,我一看见你哭我就心疼,不知dào

为什么,究竟是时间软化了我,还是你让我的心柔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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