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夭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便再无踪影。铜三停止了与银二的打闹,奔至船头,失声大喊:“小夭夭,你就算想不开也不要跳海啊!”银二走上来又是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你个蠢货!真要寻死早就跳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多半是见我们不备,趁机逃跑了。”铜三闻言更急了:“小夭夭为什么要逃啊?难道是不想当俺弟子?啊!”
锡五摇着折扇,半点不着急,徐徐说道:“三哥莫急,我看这丫头只是一时兴起,潜下去玩耍罢了。再说了,此处海域茫茫,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去?”过了一刻钟,仍不见黎夭浮出水面,铜三越发慌了:“小夭夭不会淹死了吧。”银二神识外放,笼罩船外方圆数里的海域,也未查探到黎夭的半点气息,纳闷道:“就算潜逃,也该浮上来了。”就连锡五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怀疑黎夭在水下遭遇了不测。
黎夭跳进水里后,初觉海水冰凉,很快便适应了,见海水清澈,又有阳光穿透海面,照得海水中五彩斑斓,一时间玩性大发,仗着空间天赋,一路下潜,想要一探海底。黎夭自小水性便好,通了空间之道后,又学会了藏气于胸的众多小手段,在水下即便是待上一个时辰也无半点妨碍。越往下潜,景色越奇,各种海洋生物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待下潜了两百丈,水下早已是一片漆黑,而海底仍遥遥未见。黎夭身体强度远胜常人,也有些吃不消了,即便用上空间跳跃,也无法再度下潜,只好回身上浮,心里想着:“传说北海最深处倒插南山都有余,想来是真的了,不知我修为高深后,能否探到海底?”
黎夭浮出水面时,见铜老三正站在船舷边深吸气,准备着下海。黎夭笑道:“三叔也要下来游泳吗?”铜老三听见黎夭的声音,登时眉开眼笑,转脸又瞪起绿豆大的小眼,佯怒道:“游什么泳!你个细娃子,差点吓死俺。下海前也不说一声,还以为你被海妖刁走了呢。”黎夭笑道:“海中也有妖兽吗?可惜我没碰着,不然怎么也得逮一只来玩玩。”
“海里可是玩耍的地方?还不快上船来。”铜老三此时像极了故作威严的家长。黎夭满口答应,却仍泡在海里,又像鱼一样绕着船游来游去,直到兴趣索然了,这才跃身上了船。
锡五御驶飞舟再次飞上了天空。黎夭问道:“怎么又飞起来了,还有很远吗?”铜老三答道:“在水上走太慢,等到了便是明早了。空中飞就快多了,还能赶回岛上吃晚饭。”
“这船倒是有趣,借我玩几天如何?”黎夭拍着船舷,两眼放光,越发觉得这船是件宝贝。铜老三赶紧捂住她的口:“这苦舟可是老五的宝贝疙瘩,你上次把这船底劈出个窟窿,他生了好大的闷气,俺答应赔上一坛最好的圣酒,他才肯作罢,没来找你麻烦。以后你可千万别打他这苦舟的主意。”黎夭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的插曲,又问道:“这飞船怎么叫苦舟?”
“学海无涯苦作舟,是以叫苦舟。”锡五忙完手中的事,走过来说道。“叫乐舟多好,为什么要苦呢?哎……”黎夭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又拉着铜老三问道:“你说的圣酒又是什么东西?难道酒也有品级吗?”铜老三一听到酒便来了劲头,兴高采烈地讲解道:“前两天都只顾着和你喝酒了,却忘了给你讲这酒中的门道。因酿酒的材料和技艺不同,这酒便与灵药和灵石一样有了凡、灵、圣、道这四个品级。你以前喝的那些酒大多是凡酒,‘天仙酿’倒是能算上灵酒,却比俺这几天给你喝的要差上一些。更好的自然是圣酒,但因材料极为难得,酿造又极为困难,所以就算是天境老鬼也是极难喝到的。”
黎夭见他说到圣酒时一副得意的神情,便问道:“那你能酿造出圣酒吗?”铜老三哪容人质疑自己酿酒的本事,憋红了脸说道:“若是连圣酒都酿不出来,俺这酒中蛮仙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可惜这道酒的材料难求,不然俺就能酿出道酒来,然后得道升仙,哈哈,哈哈。”银二见他自夸,立刻呛声:“就你这窝囊劲还有脸提道酒?等老子炼出道药时,你怕是连‘道’字怎么写都还不知道!”
铜老三怒极,咆哮一声:“银老二,俺忍你很久了!今天不和你这老淫虫拼个你死我活,俺誓不为人!”银老二一声冷笑道:“难道老子会怕了你这老处男?”说完两人便真刀真枪地打成一团,舟中太小,兵刃施展不开,两人又腾上高空比斗。锡五无奈地摇着折扇把船慢慢停了下来,等这二人闹腾。金老大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满口说着“怎么又打起来了,能不能让我这个当大哥的睡个安稳觉!”紧跟着飞上了高空去劝架。黎夭仰头看着热闹,又是鼓掌,又是欢呼:“三叔,锤他,锤他!”黎夭第一次看天境的修士打斗,当真是开了眼界。铜老三一柄铜锤长两丈有余,圆形的锤头比磨盘还大,再配上他彪悍的身形,挥动起来虎虎生风,当真有捶天捶地的无敌威势。银老二一柄长剑防身,却不与铜老三的铜锤硬抗,只是仗着极快的身法绕着他缠斗,步履之间,衣袖翩翩,如鹤舞空,又有剑气纵横,凌厉莫名。两人激斗间,风云变色,连金老大也不敢随意闯入进去,只好用嘴劝架,可哪劝得住。
若是往常,铜老三自是不会与银二动真家伙的,但想着黎夭马上就要拜自己为师,在徒弟面前怎能丢了面子?锤法一出,便是全力施为,以求尽快将银二斗败,可银二身法太快,怎么也打不着。银老二见铜三动了真格,也只好全力相迎,可铜三皮糙肉厚,怎么也伤不了他,念着是多年兄弟,又不能用毒,两人便只好这样耗下去。
……
一座孤岛,南面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大字,因年代久远,只依稀可辨“逍遥”二字。石壁下方有十数具似人非人的尸体,其身上有鳞,手脚有蹼,服饰简陋,只堪堪遮住了羞处。地上的血为蓝绿色,尚未干凝。从石壁一直向东,一路三三两两的尸体,直至岛东面的石楼。
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孤身挡在石楼前,他右手握刀,左手持剑,长刀随手一挥,便在身前斩开一道沟壑:“过此线者,死!”。这群海妖本有一百之数,登岛至今已被杀掉了一半。为首的两个海妖生的高大雄壮,容貌一般无二,皆是鸡冠头、蛤蟆脸、乌龟壳、鳄鱼尾。二妖的修为较黑脸汉子都要弱上少许,但攻守配合极为默契,一路上却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此刻好不容易杀到了石楼前,说什么也是不肯就此罢手,随声令下,海妖们悍不畏死地向石楼发起冲锋。
黑脸汉子面容刚毅,身如铁铸,独战数十海妖毫不露怯。他在与两个海妖头子战斗的同时,又得分心去阻拦那些想钻空子过线上楼的小妖,导致被围攻之下,身上又多了十数道伤痕。伤口虽都不深,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气血不继。楼上有一老一小正紧张地注目着下方的战斗。衣着华服的少年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朗,器宇不凡,见黑脸汉子渐渐落入下风,已是万分焦急,向着身旁的老仆道:“铁公孤身对敌,恐难抵挡,我欲下楼相助他。”说话时便拔出宝剑往楼下走。老仆连忙拉住他,急切说道:“陛下,使不得!那些海妖最弱的都有地境修为,你又如何抵挡得了?铁大人拦在楼下,就是不想让海妖上楼,害陛下遇险。陛下若是现在下去,那是正中敌人下怀,不但不能相助铁大人,反倒会让他分心护你。还请陛下三思!”
“铁公舍命护我,我却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可恨!”少年郎被劝止住,心知如今的自己去了也是累赘,只好收起宝剑,回到护栏边上,又问老仆,“这些海妖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当年陛下还在襁褓之中,我们与五位大人流落至此。那时候的逍遥岛还是这些海妖的巢穴,五位大人便把他们驱赶进了海里,我们这才在岛上定居下来。”老仆身子佝偻,面黄无须,声音尖细而衰老。少年道:“这么说起来反倒是我们无理在先,他们想要夺回逍遥岛本也应该。只是为何这么多年都未见过他们?”
“依老奴所见,这些海妖想夺回逍遥岛的心思从未消减过,只是惧怕五位大人,不敢上岛来,但也一直在岛外窥视着我们。往年金大人他们出去都是三人,一月便归。今年不知何故,都快一个半月了,仍未见归。那些海妖恐怕也是发现了异常,又探明了岛上只有铁大人镇守,这才敢攻上岛来。”他们却不知这些海妖几日前便探明了岛上只有铁四,但怕金一他们突然回来,这才又多等了几日。
海妖头子奔儿波大叫道:“铁老四,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铁四毫不理会,手上一刀一剑攻得更急。
“呵呵,呵呵,你是想等你那些兄弟回来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都出去这么久了,怕是全都死在外面了。”另一个海妖头子奔儿浪得意地说着,冷不防铁四一剑刺来,赶紧头手缩进龟壳,让这一剑刺了空。另一海妖持钢叉同时刺向铁四左腰,又被铁四一刀封住。双方皆是攻守兼备,谁也奈何不了谁。
海妖杀红了眼,再不讲什么规矩和策略,一拥而上拼死朝前冲锋。铁四左挡右支,哪里杀得过来,眼看就有几个海妖穿过身侧向石楼奔去。已到最危急时刻,铁四不敢再有丝毫保留,火红的真元破体而出,身后立起一道高约三丈的法相。这法相宝相庄严,三头八臂,手执八样不同的兵刃。铁四真身与法相将十样天极兵器施展开来,犹如战神降世一般,顷刻之间便将过线的几个海妖斩落,又将一众海妖全部击退。
奔儿浪见状,向奔儿波呼唤道:“波哥,咱们也用绝招吧!”
“浪弟,我也正有此打算!”说罢,两妖便抱在一起,融为了一团。刹那之后,龟壳暴涨,双头四臂从龟壳中冒出,两人竟合二为一了!
铁四怡然不惧:“双头四臂,抵不过我三头八臂。”
那两头妖怪狂笑道:“你法相已出,可我们的法相还没亮出来呢。”绿光乍现,其身后一只奇丑无比的双头蛙鳄龟伴着海浪出现,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彻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