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菜都烧好了,就等着你们开饭呢。”远远的便见黎天在招手。
山寨的“演武场”内已搭好了餐桌,上面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盘子,装的是野韭菜炒鸡蛋、黄焖鸡、辣子鸡和香滑鸡片几道家常菜。桌前燃着篝火,上面架着吊锅,炖煮的鸡汤正咕噜冒着热气。王横和刘顺在一旁忙活着,见黎夭和大哥过来,赶紧邀功:“你们去哪了?耽搁这老半天,把我们几个累死了,快来尝尝我们的厨艺!”
黎夭背着手巡视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还不错,可惜没有留道菜让我露一手。”
“黎大大的厨艺定是极好的,只是您这手金贵,怎能让您做这粗活,也是我等粗人无缘享这福气。”茅八刀立即拍马逢迎,话是说得滴水不漏。黎夭听着很是受用,哈哈一笑,正得意,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还是算了吧,别人做菜最多是不好吃,我姐做的菜是要人命。你们要是不怕死,倒是可以试一试她的手艺。”黎天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忍不住吐槽。
“你小子活腻了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黎夭放下摆了半天的高手做派,扭着黎天一阵的脑瓜崩。
黎天抱头躲闪:“姐,别闹了,快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黎夭看着一旁正哭笑不得的三人,立马摆正了姿态,在正首的位置端坐了下来:“都坐下吧。”几人闻言纷纷落座。
“怎么没酒?”还没开始动筷,黎夭又不乐意了。
茅八刀赶紧赔话:“山寨平日里米粮短缺,更别说酒了,咱兄弟几个也是许久不知酒味了。”
“是啊,自从跟老大来了这清泉寨,本来是盼着每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着,哪知道却是天天喝粥都不敢把米下多了。”王横立马高声附和,果然是每一个失败的老大身边都有一个拆台的弟兄。
茅八刀脸上有些挂不住:“黎大大多担待,这招待不周,实在是对不住。”
啪一声响,黎夭已掏出两大坛子酒磕在桌上:“酒我这里多的是,大家尽情地喝,喝多少有多少,今晚喝个痛快!”王横欢呼,刘顺已奔回屋内拿酒碗出来。
“这怎么使得,竟让黎大大亲自备酒。”茅八刀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倒是实诚,已经起身为黎夭倒酒,看着琥珀的光泽倾泻进酒碗,忍着肚里的酒虫翻腾,又给黎天倒酒。
黎天连忙摆手推辞:“我不大会喝酒,还是你们喝吧。”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茅八刀劝酒的本事倒也不差,“莫不是瞧不起我等本事低微,不肯赏脸与我们共饮?”
黎天一阵发窘,只是摇手,却不知如何应答。黎夭出手拦住了茅八刀:“我弟确实不会喝酒,我和你们三个人喝便是,只怕你们人太少喝不过我。”
“黎大大这话有些托大了吧,虽然你修为本事确实比我们高了太多。但要说到喝酒,我们三兄弟却还没怕过谁,你想以一敌三,也太过小看了我等。”茅八刀酒量极好,两兄弟的酒量自然也不差,见黎夭这么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要以一人之力喝倒己方所有人,都装了半天的孙子了,之前在武斗上落下的面子怎么也得在酒桌上找回来。
王横也跟着嚷嚷:“我王横千杯不醉,江湖人送外号酒里横,上了酒桌还从未怕过谁!”
“我虽然不及大哥,但三五斤的酒量倒也是有的,黎大大年龄尚小,又是一个女孩子,喝酒这事上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大老粗比?”刘顺虽不像王横那样吹嘘,但也不信自己喝酒会比不过一个小女娃子。
“你们三个别嘴上吹得厉害,等会儿喝趴下了一个个都别认怂。”黎夭言语上毫不退让。
“谁怂谁是王八蛋!”
“谁怂谁是癞蛤蟆!”
……
几个人说着没营养的斗气话。茅八刀也不再坚持给黎天倒酒,转过酒坛来给自己倒酒,这才看了一下酒坛上的字,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吓一大跳:“这,这……这是百转销魂酒!”
“哦?你也知道这酒?”黎夭见茅八刀这么激动,也来了兴致。
“酒入腹中,酒劲百转,一杯销魂啊!这酒在咱们地州可是排得上前五的名酒。我也只是听说,却一直没机会尝上一口。这一坛酒怕是不下百金吧!”王横、刘顺闻言也是纷纷咂舌。
“我倒是觉得还凑合,算不上顶好。就这酒,我这里还有十好几坛,你们若是喜欢,临走时我可以送你们几坛。”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拍马奉承之语,只不过这一次茅八刀等人却说得无比真诚。
“就这渣渣酒,请老子喝老子也不喝。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渣渣。”天空中银老二瘪着嘴,一脸不忿。
黎天安安静静地吃饭,看着姐姐与茅八刀三人斗酒,心里已经开始为茅八刀三人默哀。
“当真是好酒,我再敬黎大大一杯!”“能喝上这等好酒,定是我等上辈子积福,才能遇上黎大大,享这口福。”“黎大大,这酒当真有十多坛?今天真的能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酒过三巡之后,酒桌上的气氛更热络了几分。这百转销魂酒果然不愧为名酒,入口淳厚,回味无穷,茅八刀三人哪顾得上吃菜,一碗接着一碗地轮流向黎夭敬酒。黎夭也是来者不拒,连喝了十几碗,也未见半点醉色。反倒是茅八刀三人已开始纷纷露出了醉意,刘顺早已是脸红脖子粗,舌头开始打结。
“这酒……酒劲儿好大,以前喝三五斤都没……没事,怎么……怎么今天才喝五碗就开始醉了?”“你个蠢货!以前喝的那些浊酒家酿怎能与这上等美酒相比?”“妈的,刘顺,你个孬种,怎么钻桌子下面去了!”觥筹交错间,已是杯盘狼藉。
黎夭本就是豪爽之人,很快便与几人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你刚才不是说谁怂谁是癞蛤蟆吗,怎么这才刚开始就怂了?”
“真……真喝不下了,呱……呱。”刘顺被王横从桌子底下拉起来,又直接趴在了桌边,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之后王横也没多坚持一会儿便步了刘顺的后尘,歪倒在地上,却没人去扶。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你不是号称酒里横吗?怎么不横了?”
“黎大大,你别理那两个不成器的怂蛋,咱们喝。小弟与你真是相逢恨晚啊,若是早两年遇上你,我们兄弟几个也不至于过得这般凄苦。以后不管你到哪,我们兄弟几个就跟到哪,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茅八刀尚自强撑着,仍不断地向黎夭敬酒。
“还是算了吧,我和我弟两个人自在惯了,带不上许多人。”黎夭却仍清醒得很,像是完全没喝过酒一般。
“大大,你可别瞒我,你们这次是不是要去地幽州的守元派?以你们的修为和天赋当那亲传弟子绰绰有余,到时肯定需要几个跑腿打杂的,你看我们三兄弟成吗?虽然我们本事差了点,但好在都是利落人。咱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你可别嫌弃咱哥几个。”
“你说什么守元派,我去那干嘛?”
“大大莫非不知?守元派十年一次的开山门就要开始了,这周边数州的适龄少年可都赶了去,就等着被守元派选中,成为守元派的弟子呢。”茅八刀见黎夭真的不知道这事,又细细地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守元派放出了话,只要是在十五岁以下,开了三窍以上的少年的便可前往参加甄选。但凡被选上便可成为外门弟子,天资卓越者可入内门。这可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所以最近前往守元派的人可不少。我们兄弟三个也是盯准了这事,才天天守在这道边,就盼着做几笔大买卖,哪知竟一个也没成,哎。”
黎夭闻言笑出了声:“八刀哥之前莫不是以为我们姐弟二人是要去守元派拜师学艺,刚好又没有家中长辈护持,所以才铆足了劲来打劫我们,想做成一单买卖不成?”
“我等是有眼不识南山,大大可要饶恕我们几个的大不敬。”茅八刀即便脸皮再厚,被黎夭戳穿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自罚一碗酒。
此时两坛酒已喝完,黎夭又拿出一坛,开封后给茅八刀把酒碗倒满:“八刀哥之前也说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之前也存了戏耍你们的心思,还逼着你们陪我弟过招,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我们再共饮一碗,之前的事就算一笔揭过了。”
两人这边喝着酒。黎天也没闲着,从屋里找出几个碗来,给每人盛了一碗鸡汤,又把王横刘顺二人唤醒,让他们喝点汤醒醒酒。
“大大,你们若是要去守元派可得赶紧了,路上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茅八刀又接上了之前的话头。
黎夭之前的时间都忙着四处打劫和照顾黎天,从没动过要拜入哪门哪派的心思。再说自己三年前就拜过了一个师父,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两天,也只教了自己修行入门的基本法门和空间天赋的修炼之道,但她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师父定是世间最厉害的人,那些被世人捧上了天的门派又岂会被她看入眼里?自己不愿加入那些门派,倒是乐得自在,可黎天怎么办?黎夭开始琢磨弟弟的出路,以前黎天一直病着,没法修行,现在病好了,修为也比自己高了,总不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到处瞎晃荡吧。现在还可以拿点自创的功法教他,那以后呢?黄境之后的玄境,再之后的地境,黎夭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后面具体该怎么修行,又拿什么教黎天?靠四处打劫吗?这终归不是一条正道。黎夭看着黎天听到守元派时眼里流露出的憧憬,便已明白,也该给弟弟寻一个正儿八经的修行去处了。
“一阁三宫六门十二派,这守元派在十二派中也只排在末尾……”黎夭有些犹疑不定。
“大大可别这么说,一阁三宫六门都在天州,可是我们地州之人去得了的?地州的这十二派排名虽有先后,但实力相差都不大,在我们地州那都是顶了天的存在,想要进去做个杂役弟子都是极难的。不然这千百年来,就我们地州的门派少说也是成千上万,可为何却只有这十二派一直屹立不倒?这等大门派的底蕴之深厚,是我等凡人不敢想象的。就说这次守元派开山门,那也是十年才轮上一次,听说天地阁的卯先生都要亲自前往观礼呢。”
天地阁是所有修行门派之首,连统治整个天地一百零八州的皇廷都要对其礼让三分。除了阁主外,天地阁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十位天干和十二位地支,世人分别以长老和先生之名尊称之。天地界以天干地支纪年,每年都由年份对应的一位天干和地支出阁来巡视天地。
“这么热闹,那倒是可以去看看。”黎夭打定了主意,又独自喝下了一碗酒。
天空中的船上,铜老三一直趴在船舷边,看黎夭喝一碗酒,自己也便跟着喝一碗,心里存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输给弟子的心思。此时听到下面说到天地阁的卯先生,便转身问锡老五:“老五,今年是什么年份?”
“丁卯年啊,三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就对了,他们说守元派开山门,天地阁的地支要去观礼,俺就寻思那位卯先生不就是……”
话还未说完,银老二已是一脸阴沉走出甲板进了船舱,砰的一声关上了舱门。躺在椅子上睡觉的金老大被惊了一下,打呼声中断,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银老二搞什么鬼,谁又惹到他了?”
“三哥怎么又犯糊涂?你真不该在二哥面前提起那人。”
“怎么就不能提了?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俺就说今年银老二怎么这么别扭,自从出了岛就各种闹脾气,原来是怕见上那位。”
“三哥莫再提这事了,你还是盯紧了你的宝贝徒弟,小心别被她跑到守元派去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守元派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收俺家小夭夭做徒弟,俺就一巴掌拍死他,哼!”嘴上这么说着,铜老三却又立即趴到了船舷边,生怕自己未过门的小徒弟溜了。
锡老五看向船舱的方向,叹了口气。
“自古多情空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