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监被拖下去时哀嚎一片。拉人的侍卫早已经见惯这些濒死时的挣扎,干脆利落地从他们身上的衣裳撕下布片,迅速地将人嘴巴堵上。

用刑杖把太监的腿给打折,侍卫们拖着半死不活的人就往山里走去。山中豺狼最喜这些没死却又没气力反抗的东西。

出猎前猎鹰莫名其妙死了委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盯着地上已经僵硬的鹰隼尸体,李贺思量起来。

鹰的性情孤傲,即便是在要饿死时,也会选择在性命的最后时刻冲向天上悲壮地死。霄影这般的确有蹊跷,可食物饮水都派人查过,并不是毒.杀。

李贺人生得粗犷,体格五大三粗。此时他眉宇紧皱更显面相凶煞,半晌后,他向苑明疆道:“殿下,霄影死了,咱们狩猎之事不如暂且缓缓?亦或先向陛xià禀明,如此也能”

苑明疆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厅里静得都能听见外头的风声。

这样的情形下,朗月歌不在,屋中只有他敢出声劝言。毕竟苑明疆训鹰、骑射的本领都是跟他学的。

但闻言苑明疆的脸彻底阴下来,如果被宣帝知晓,此次他恐怕连狩猎的机会都没了,更莫说进山猎狐。

他背转身去,一字一句道得铿锵有力:“本殿素来就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尔等若是害怕怯惧,大可留在别院。再有,霄影死的事情,若有谁在这几日敢透露出去,休怪本殿不客气!”

***

西山别院格局再大,也无法与皇宫相提并论。

加之几个皇子公主住处皆安排在一处,哪边儿动静稍大些,旁边几座楼中也能隐约听得个大概。

这个天色要晚不晚的,苑淮南与苑九思应当都还在外头贪玩。

至于苑明疆——她这个皇兄这阵子比谁都缄默寡言,按说他该忙着如何趁此次狩猎时讨回父皇欢心,没空理其他才对。

走向窗前看了眼,外头嘈嘈杂杂地还有高阔的树叶挡着,这样望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苑西荷心中总觉着不妥当,便吩咐枳实去瞧瞧究竟。

声音渐渐远了,苑西荷盯着天边的火烧云,等得好一阵子,桌上的茶都已经放凉后,枳实才气喘吁吁地从外间回来。

掩上门,枳实看了眼款冬,拍着胸口边顺气边道:“公主,是替太子饲养鹰隼的那两个小太监犯的事,两人不知怎的把太子殿下的鹰养死了!”

“奴婢刚出去就撞见那只死透的鸟,怪瘆人的。估计也没让人查也没查出个缘由,奴婢起先还看见几个侍卫将打断腿了的太监往山后的林子里拖呢,估计——”

根本不可能有活命了,枳实歇声没说后半截,想起两人腿下蜿蜒一路的血就害怕得直摇头。

“鹰隼?”

苑西荷目光落向窗外,院子里不时有落叶飘下。

那叶子好些都还没黄呢,不知怎的反还先其他已经枯掉的一步,落进土里碾作尘。

她记得苑明疆是宝贝着一只鹰,那鸟儿性情狠戾,据说还伤过不少下人。

闹得最大的一回是生生啄了个太监的眼珠子,血肉模糊,状况惨不忍睹。

发生这样的事,宣帝自然要追究。但最后也不知苑明疆用什么法子圆了过去,鹰隼仍旧养得好好的,照旧有不少太监宫女上前伺候。

东宫还专门建有间宽阔的鹰室,专程供它住。

可怜那瞎掉的太监留着也没多大用,早些年就被打发出宫了,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皇兄养的那只鹰可是造下不少孽。真是索命的,你们看这都死了都还不放过两个。”苑西荷悠悠叹道,唏嘘感慨。

父皇处苑明疆还没能扭转个状况呢,平日当宝贝样养的鹰就死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心急如焚。苑西荷轻勾起唇角,人呐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岔子。

她笑了笑,“就为这一眼就能瞧明白的事你就出去打探这样久?”苑西荷瞥见额头上都累出汗的枳实,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

许是安美人和她提到,秋狝过后她就该嫁去那个寸草不生的荒蛮地缘故。

这段时日苑西荷性子也变得有点怪异,以往她都是只顾自己,压根不会在意旁边的闲事。可如今身畔稍有风吹草动,她都心神不宁。

以为主子是在责怪自己办事拖沓,枳实忙解释:“北堂那众人都来来往往的,个个忙碌得很。奴婢是瞧着还有太监在给太子殿下送东西去,便留心着多看了几眼,他们像是在给殿下收拾狩猎的事物。”

闻言款冬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扯她袖子低叱:“少见多怪的,来西山不狩猎做什么?”

宣帝文武并重,这几日狩猎打得猎物的多少、品类都是要计下等最后那日检阅。倘若收益丰厚,自有奖赏。为此一群随行来的人自是削尖脑袋,想多猎得些货物讨得陛xià欢心。

苑西荷没搭腔。目光幽幽地垂下,看着杯盏里已经静止不动的茶叶想事情。

款冬不怎么相信鬼神,自然没想到狩猎前猎鹰死了是大不吉利的兆头。

她们这些人刚来西山时就敬过山神。此类近乎于神灵警示的东西,就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苑明疆是一国储君更应该小心,皇恩、地位没一样比性命更重要。毕竟深山野岭的,万一他出现什么差池

这个道理苑明疆不可能不明白,即是如此,他还匆促备行装做什么。

思及此,苑西荷心中蓦然一跳。

拿着茶碗盖的手突地发抖,刹时就想到她在普陀寺求的那支签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倘若苑明疆真出现什么差池,她的事似乎也会有回旋余地,但如果不是呢?

盖碗磕在杯沿上的响声十分尖锐,款冬和枳实都吓得愣住。

“那你可有去问问皇兄是要准备上哪儿去?”意识自己失态,苑西荷笑起来,眼角是温柔的暖意。

那笑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款冬在旁看着她,软烟色忍冬月裙与轻挽的随云髻衬得人都如仙一般。

她就静静坐在那,身后壁上嵌的梨木正镂雕着月桂图,板仿佛就该是广寒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奴婢去问过,可那几个太监不肯告sù我。不过见他们行色匆忙,时候肯定是定得着急。说不定太子殿下就明日或者后日需要呢。”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苑西荷笑意渐渐加深。

侧过头看着还在怔神的款冬,她向她说:“你看枳实这丫头被你教得,越来越机灵了。”

徐徐站起身,苑西荷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道:“我有些乏了,你二人去准备好热水,我还想早些歇息。”

“若是明早能赶上去送皇兄一程也算尽上兄妹之情。”

·

深夜。

公皙堇自从山上回来,心情就一直维持在愉悦的状态。

虽然他面上没显露出来,青麓也能从他的举止之间窥探出一二。也许这就是青巍说的——女.色的魅力,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温柔乡。

看着矗立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青麓,公皙堇抬眼问他:“那人呢?”

“属下已经将人扔给山里的狼群了。”青麓赶忙道。

他心头有些讶异,本以为大人和淑仪公主打得热火朝天,旁边发生过什么都不晓得呢,没想到他这么清醒。幸好长针眼的事他没敢多看一眼,青麓阵阵后怕。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是东宫的人。”

公皙堇也不奇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顺道问了一句:“那花笺你怎么处置的?”

“嘿嘿”一笑,青麓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头发,想起花笺看着狼吃人时吓得煞白煞白的脸他就觉得有趣,若不是他捂着那张嘴巴,她肯定喉咙都能叫破整座山。

但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没有晕,青麓笑眯眯地答道:“她也陪属下看着的,今晚的事,保管她不敢说出去。”

“比起她,我倒是觉得你更易多嘴。”

动手整理好衣衫,公皙堇身子微微向后仰去,以颇是危险的眼神斜睨着青麓。

青麓眼里立即就泪汪汪的,他抬头去看公皙堇就差抱着手臂磨蹭,难道他已经失宠,不得大人的怜惜与眷顾了?

“大人!属下从未与青巍青崇他们八卦过您与淑仪公主的事!天地可鉴!”青麓举手发誓,不停眨着眼试图证明自己的纯良与耿耿忠心。

“行了。今夜的事,去放一半给苑明疆听,他不是想知道吗。”随手翻了翻桌上堆着的公文,公皙堇缓声道。

青麓也不做苍白徒劳的辩解,答应下话后就要退出去。

此时青崇却忽然进来,“大人,方才外面的人来消息,明日太子要带人偷偷进山狩猎。”

一声轻笑,公皙堇看向青麓:“既然如此,这件事等他能回来再说给他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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