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众永川百姓跪伏在地不断磕头,甚至渐渐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出血迹的光景,众人不禁微微动容。

“各位乡亲莫要如此!”

方平赶忙起身阻止他们这近乎自残的做法。

他倒是不怪这些平头百姓弄脏了这里的地板,毕竟他知道普通老百姓不通文法,不懂得用华丽的辞藻表述以给人好感,朴素的他们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恳切需求和诚意。

最先磕头的李大此时已经满头是血,看起来颇为凄惨。

但即便磕得七荤八素,他还是用口齿不清地语调说道:

“请大人明鉴,自夏大人当了我们的父母官,我们那原本暗无天日的日子才终于结束,这几年夏大人不仅一直为我等百姓做主,把以前被王家、李家这些恶绅之家勾结官府巧取豪夺得来的田地尽数追回,还给我等穷苦百姓,办案时秉公执法,为百姓伸冤,从不偏袒那些有钱人家,还带领我等开垦土地,组织民力引进外地良商稳定物价......如今永川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田种,有粮食吃,有衣服穿,每年都能省下不少结余,只要不是懒汉,肯干活的,每个人的日子都有奔头,对我等小民而言,这可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在我们永川人心中,夏大人才是真正的父母官!以前的县令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唯有夏大人把我们当人看,让我们吃饱穿暖,日子愈发美满,简直是我等平头百姓的再生父母!”

“我等虽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百行孝为先的道理,怎么能任由我们永川县的父母官被那些丧尽天良的恶绅奸商污蔑迫害而无动于衷?”

说着,他突然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沓保护得很好的暗褐色布帛。

看到那些布帛,胡岩不由得脸色大变。

“那个难道是......”

三位主审也同时面色一沉,神色莫名变得凝重无比,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们出声询问,李大就大声说道:

“各位大人,这是我等永川百姓用自己的鲜血亲手写下的【万民书】,请各位过目!”

在把那一大沓布帛交给辅官交上去后,李大便猛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小民李大代表永川县六万余户百姓,求诸位大人还夏大人一个清白,我们永川少了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没有夏大人!如果朝廷真的要杀夏大人的话,请先杀了小民!”

闻言,感受着李大等人那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意,夏言原本坚定无比的眼神,此刻却是微微动摇起来。

他张了张口,语调复杂无比地道:“李大...你们何必如此?本官不过是一戴罪之人,如何值得你们做到这种地步......”

李大摇了摇头,而后毫不犹豫地道:

“夏大人,永川要是没了您,便再没有青天,以后肯定又会回到以前那暗无天日的模样,让小民再过那种日子,还不如让小民去死,反正都活不下去了,倒不如随夏大人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随侍左右,报答夏大人您的恩德。”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大部分人顿时纷纷动容。

不说其他,那万民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东西!

有诛邪司在,这种能够作为官员极高荣誉的事物根本无法伪造,只需将其送到诛邪司核验一遍,立马就能辨明真假,因此根本不会有人傻到伪造万民书作死。

而夏言不仅能够得到万民书,而且还是永川县民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千里迢迢赶来洛京送来的。

这是何等的爱戴?!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略一思索,便彻底明白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那夏言的确贪污受贿,也确实用得来的赃款贿赂上官,但他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谋取私利,而是为了永川百姓!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妖后乱政期间,整个朝堂上下贪腐成风,清正廉直的臣子除非本事极大,否则几乎没有得到提拔重用的机会,而且还会遭受迫害,被和光同尘之人挤出官场。

夏言要想保住官身,为永川百姓做一些实事,就必须适应当时的官场规则,否则一个吏部考评下来他就得滚蛋。

而他既然是为了百姓,就不可能向百姓伸手,那就只能向那些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和奸商下手,于是便把永川的世家豪商全部得罪了个遍,这才有了后来的联名诉讼,夏言锒铛入狱。

同时夏言本身又是个诚诚君子,对国法看得比自己还重,为了消除后患,不惜承认所有罪责,只字不提自己对永川的贡献,只为维护国法的无上权威。

这样的人......值得钦佩!!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由得看向陆晨这个哪怕赌上自己的官身和前程,也要为夏言争取一个重审的机会,并且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力挺夏言,坚定不移地相信夏言是个好官,并且为之奔走。

否则夏言估计早就被拉去砍了,哪还会有如今这震撼而感人的光景?

陆晨这厮,如果不是运气好的话,那他的眼光是真的毒啊!

夏言表面上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罪无可恕的贪官,陆晨竟能看出真正的他竟然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这份眼力,简直恐怖如斯!

以后要是再看到这厮有难以理解的惊人之举,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急着跳出来的好......免得莫名其妙遭了殃。

就像现在一脸苍白的胡岩......

“两位同僚。”

方平转过身,看向主席台上一言不发的两人。

“你们现在如何看待此案?”

闻言,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万言书,而后摇了摇头。

“此案因果虽已明了,但其中隐情太过特殊,在下一时也没什么想法,方大人,你宦海沉浮多年,学识和见识都胜在下百倍,不知你如何看待此案?此案又该如何判决此案?”

“都御史大人,在下才疏学浅,实不知此案该如何判,所以在下就不过多置喙了,都御史大人你经验丰富,此案判决在下当以你为主,大人你无论如何判,在下都没有意见。”

黑锅被轻飘飘地甩了回来。

赵炳良话音刚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方平。

然而方平还没开口,人群中的胡岩便急忙站了出来,然后言辞急切地对方平说道:“都御史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怎么样,夏言贪污受贿、勾结妖后党羽都是事实,此人不死,国法何在?还请都御史大人顾全大局,以国法为重,莫要感情用事,否则您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重?”

听到这话,一众永川朝臣顿时一脸愤慨地看向胡岩。

那血红的目光,仿佛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狰狞可怖。

但胡岩却没有被他们吓到,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准备继续为自己的荣华富贵争取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

“胡郎中此言差矣!”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却是陆晨终于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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