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墨这番话实在太突然了。
若非刚刚嫂嫂提及,她都不记得他这个人,而他一开口就要求娶她,顾南枝想不震惊都难,特别前不久她才刚刚休夫,如她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不该唯恐避之不及吗?
“温家表兄……”她一开口,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谢逆墨眸染了一层寒霜,他直接无视在场所有人,抬眸直勾勾望着她,旁人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是她怎么想的。
纵然知道她不会答应温子墨,他还不是不可抑制紧张起来,万一呢?
蓦地,他眸色一冷,绝不会有万一。
贺瑾之满脸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个温子墨,竟抱着和他一样的心思,温子墨家世丝毫不比他逊色不说,且他样貌出众,极具才华,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最重要是他身边足够干净,怎么看他都堪为良配!
枝枝妹妹她会答应吗?他目不转睛看着顾南枝。
“顾家妹妹请听我说完。”温子墨紧张的满脸通红,顾南枝一开口,他便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他才抢先她一步,不顾礼数打断她的话,可他想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他怕错过这个机会,再也没有机会把他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数年前,阿姐与顾家阿兄成婚的时候,我曾有幸见过顾家妹妹,远远一眼便惊为天人,至此我心中便住了个人,这些年母亲为了我的亲事,愁的头发都白了,可当一个人有幸见过最好的之后,其他的都会沦为将就,而我执拗的不肯将就,原以为我此生没有机会了,幸得上天垂爱。”
说到这里,他面带慌乱急急辩解,“顾家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盼着你不好,若是可以我愿顾家妹妹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我今晚贸然说这些话,丝毫没有唐突的意思,我只是太害怕,再次错过顾家妹妹,在我眼中顾家妹妹永远都是明珠,不会因为过往染上丝毫尘埃,我温子墨愿聘顾家妹妹为妇,托付中馈,绵延子嗣,若有幸得之,此生绝不相负。”温子墨一字一句说的诚恳而郑重,他带着满心赤诚,对着顾南枝拱手一礼。
莫说旁人,顾文鹤都被他这番话给感动了,一见钟情不难,难的是始终如一,他看着温子墨连连点头,南山的眼光果真不错。
温氏没有想到,温子墨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算是歪打正着?只是首辅大人,到底对枝枝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她悄悄抬眼朝谢逆看去。
顾南枝看着眼前那个满目真诚,为她低下头颅的男子,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她也是别人捧在手心的珍宝,前世,她将满腔深情全都许给了裴洛白,却被他毫不留情踩在脚下,随意践踏,她一直以为,是她不值得,不值得倾心相待。
落在旁人耳朵里,温子墨那一番话,是将自己的真心剖开,一字一句皆是真情流露,可落在谢逆耳朵里,他这是胆大包天,竟敢觊觎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珍宝。..
他深藏于心底,那不为人知阴暗的一面,阴毒,狠厉,冷漠,偏执,癫狂,所有负面情绪揉捏在一起,几乎快要啃食他仅剩的那点理智。
随着他墨眸翻涌。
“咔嚓!”这一次,他手里的茶盏,先是一片片碎裂,然后全都化作齑粉。
众人全都是一惊。
顾文鹤有些汗颜,“今日的瓷器,质量怎得这般差劲?”
“真是对不住了伯父,又弄坏你一个茶盏,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一套崭新的过来。”等谢逆缓缓抬起眸子时,又是那副云淡风轻,温和儒雅的模样。
温氏心慌的厉害,她伸手抓过面前的茶盏,连着喝了好几口茶,心情都难以平复,她一直偷偷观察着首辅大人,在他抬眸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还未隐藏起来的阴鸷与狠厉,真是太可怕了,他那副模样分明想是要择人而吞噬。
他动怒了。
因为枝枝,他动怒了!
顾南枝看了谢逆一眼,见他的手指又出血了,她眉头微蹙,对着温子墨盈盈一福,“承蒙温家表兄厚爱,只是我从未再嫁之心,温家表兄多看看,就会发现这世上多的是好姑娘,希望温家表兄早日觅得良缘。”
见她毫不留情拒绝了温子墨,谢逆才觉得胸中气血舒畅了点,他眼神不着痕迹从温子墨身上划过,也该给他一点教训了,他余光扫过贺瑾之,见他毫不掩饰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心里一堵,眼神暗了又暗,还有他。
“是我冒失了,还望顾家妹妹勿怪。”哪怕顾南枝拒绝了他,温子墨都没有失了该有的风度,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只是面上难掩失落。
顾文鹤又叫人给谢逆换了一个茶盏,然后十万惋惜的看着温子墨,这倒是个难得的好后生,连他都看得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他与谢逆相邻,谢逆随意一扫,就看见他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怎么他竟如此满意这个温子墨?他是该可惜,这个温子墨注定做不成他的女婿。
顾家的女婿只会姓谢!
温氏算是看出来了,首辅大人当真对枝枝存了别样的心思,这可如何是好?看枝枝好像还不太明白大人的心意。
顾南枝重新给谢逆包扎了手指。
这一顿饭,百人百味,有人食不下咽,有人味同嚼蜡,还有人吃了一肚子火气。
饭后,温子墨一刻都没有多留,便匆匆告辞了。
贺瑾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看得出枝枝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他不想放弃。
谢逆倒是一点都不慌着离开,他又喝了一盏茶,直到亲眼看着,那两个碍眼的人都走了,他才不紧不慢跟顾文鹤告辞。
温子墨已经坐上回府的马车,人后,他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满脸苦笑,是他心存妄念,不过此番能说出自己的心意也好,总归不再是他一个人傻傻痴恋。
马车刚驶出顾家所在的巷子。
“啊!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马突然不受控制了,你一定抓稳坐牢呀!”车夫的声音刚落,他骤然一个后仰。
砰的一声!
温子墨的后脑勺重重的磕在车厢上,他眼前一黑,软软瘫了下去。
紧接着马车不受控制,在街上横冲直撞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