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赵氏,还有裴洛白凝神听着,就见帐房先生顿了顿,意味不明看了顾南枝一眼。

三个人全在心里给她定了罪,只等着帐房先生说出个具体的数目来。

顾南枝不慌不忙,她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赵氏耐不住性子刺了她一句,“枝枝,老实交代不好吗?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我看你怎么收场。”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都是她自找的。”

帐房先生声色古怪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接着又道:“账面上一清二楚,这六年,世子夫人一共贴补了侯府,十六万五千八百七十一两银子。”

他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夫人颤颤巍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裴洛白后退一步,他瞳孔一缩,身为侯府世子,在面对顾南枝的时候,天生的优越感造就了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于她这个人,还有她这满腔深情,他从来都是不屑的。

没想到竟是她养了侯府六年,是她支撑起整个侯府,让他在人前还能以侯府世子自居。

“我不信,侯府竟落魄到这种地步。”赵氏摇头说道。

直到帐房先生把账本放到他们面上,白纸黑字,一趣÷阁一趣÷阁账目清清楚楚,由不得他们不认。

老夫人心情复杂,“枝枝,都是祖母不好,竟不知侯府这些年过的如此艰难,还要靠你贴补,对不起,是祖母冤枉你了。”

她颤颤巍巍上前,亲昵的握着顾南枝的手,“你是个好孩子,祖母信你,以后这侯府还交给你来打理。”

赵氏脸皮有些红,“枝枝,这些年辛苦你了。”

是让她掌家,还是让她继续贴补侯府?

顾南枝眼底掠过一抹讥诮,她抽回自己的手,面带惶恐,“孙媳犯了错,既已交出掌家之权,绝不敢再沾染,祖母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为好,免得再这样劳师动众查账。”

想让她接这个烂摊子,当她是个傻的吗?

她这番话绵里藏针,老夫人脸色一僵。

裴洛白神色复杂看着她,就见她温声细语道:“只有一件事十分为难,这账若不算也就罢了,若是叫外人知道,侯府竟然沦落到要靠我的嫁妆贴补,只怕……”

只怕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

只怕承恩候府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说完这句话,她定睛看了裴洛白一眼,见他一脸颓废,她掩下眼底笑意,转身离开。

裴洛白这个人最是自负,而今骤然发现,他也好,还有他的家人也罢,竟靠他一直瞧不上的女子养了六年,这足以摧毁他的骄傲,拔去他满身傲骨。

顾南枝才回到揽月阁没多久,裴洛白就叫人给她送来,圣上御赐的那一千两黄金,不过这还不够,他还叫人传话,剩下的银子,他会想办法慢慢补给她的。

顾南枝用芊芊玉指,一一抚过那些黄金,他欠她的又何止这些,不过没关系,她会一一讨回来的。

没有银钱,谦哥儿挪到前院的事,自然无疾而终,且不说又到了年下,不算下人们的工钱,各种人情往来,就是一趣÷阁巨大的开支。

老夫人愁的连饭都吃不下,这是洛白回来的第一年,侯府绝不能露出一点败落的迹象,她倒是有些体己,可那都是她的嫁妆,凭什么用来贴补侯府?B

她思来想去,这些钱还得让顾南枝出,世子夫人又岂是这么好当的,谁叫这是她求来的。

晚上,她让孔妈妈去请顾南枝和谦哥儿一起来用晚饭,顾南枝以身体不适推脱了,她又不傻,老夫人无非是想哄着她往外掏钱,顺便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

老夫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想不到这是她不愿意来。

“好个小贱人,真是给脸不要脸。”她气得砸了手里的茶盏,眼珠子一转,立刻叫人去请裴洛白。

裴洛白喝的醉醺醺的,“祖母有何吩咐?”

老夫人还不知道,他把圣上赏赐的一千两金全都给了顾南枝,语重心长的劝他,让他哄哄顾南枝重新把掌家之权接回去,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账面上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有,可怎么过?

裴洛白一口拒绝,“祖母想让我用她的嫁妆?天底下只有那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算计女人的嫁妆。”

“那你说怎么办?这年还过不过了?不用她的嫁妆也可以,你把圣上御赐的那些黄金拿出来,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侯府欠了她那么多银钱,叫我以后如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我已经把那一千两黄金给她了,祖母若无事,孙儿就告退了。”裴洛白一脚深一脚浅,他扭头就走。

得知他竟然把那一千两黄金,全都给了顾南枝,老夫人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什么她的,什么侯府的,她既嫁入侯府,她的一切理应是侯府的。

“老夫人千万息怒啊!”吓得孔妈妈赶紧给她顺气。

第二日,鹤白院就传出老人染病的消息。

连夏令都看出来,“小姐,依奴婢看老夫人肯定是在装病,她病了,夫人又是个不中用的,掌家这个苦差事,自然就落到小姐头上。”

顾南枝又岂会不知,她太了解他们了,给老夫人请安过后,她叫人备了马车,打着给老夫人祈福的名头,带着夏令和秋辞出了侯府。

马车驶入闹市后,她附身在秋辞耳边低语了几句,秋辞悄悄下了马车,望着她的背影,顾南枝勾唇一笑。

她费尽心思给江临月准备的大礼,也该送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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