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华名沛,今年已有一百零八。

这个世界有神异,因此也有一些人能通过修行延年益寿,但年岁却不会长得离谱。

一般百岁以上依旧已是高寿,似华老爷子这样,百岁以上依旧身体硬朗至此,在异人界也算罕见。

相比人类,一些妖邪之物性命便要长上许多。

这一夜,华老爷子给白楠香留了一桌子的宝物后,带着欣慰的笑离开了。

老人走后,白楠香躺在木床上辗转许久,才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等她醒来,林家的早餐已经备好,今日的早餐是林锦做的,早餐桌上却不见了林晟的身影。

见识过大伯母昨日亲自下厨的情形,对于林锦这样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会亲自下厨,白楠香已经见怪不怪。

好像翠微书院的人都挺习惯家务事亲自动手。

就这一点而言,他们一点不像这个时代的贵族。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伯母是个爱说话的,因此一顿早饭还没正式开始,白楠香已经弄清楚了林晟的去处。

他出书院收徒去了……

“书院要收徒?”

在她来了以后?

白楠香吃着一碗百合稀粥,就着一碟香花生,一碟小银鱼,半个咸鸭蛋小口吃着早点,吃饭间隙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乖巧的接了大伯母一句。

大伯母手上拿着半个咸鸭蛋也不放下,大着嗓子答道。

“原是不收的,这不你来了,师尊他老人家说反正要教你修道,教一人也是教,教几个也是教,便让你大伯父下山收些有缘之徒去了。”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白楠香捧着个粥碗,听得有些呆。

这么说来是顺便再收几个弟子?书院收弟子那么随性的么。

还有,

“何谓有缘之徒?”

白楠香看着大伯母,不解的问道。

大伯母咽下了口中的咸鸭蛋,随口回。

“有缘之徒是师尊的说法,其实就是去收些冤大头。”

李夭说这话的时候,白楠香刚好斯斯文文的扎实喝了一口粥,冤大头三字出来,她那扎实的一口粥也差点喷了出来。

她赶紧轻咳一声,将那些稀粥快速咽了下去,这才涨红着脸看向大伯母。

“冤大头……?”

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冤大头吧。

大伯母见她的反应,不由一乐,笑完了,才有些考教意思的问白楠香。

“你可知什么是修道的要素?”

白楠香下意识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听闻,好似有个灵根的说法。

但在这里她并未听说过灵根一词。

想来也是,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比谁多一个器官,怎的有的人就能有灵根,有的就偏偏没有。

既然没有灵根的说法,那就应该是其它因素了。

除了灵根,倒是有几个词,在另一世和这一世她都曾听人提起过。

白楠香温声答道。

“可是财侣法地?”

大伯母含笑看着白楠香。

“你说的对,也不对,财侣法地只是条件,真正关键的要素只有一个,你再想想。”

只有一个?

白楠香想起冤大头三个字,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大伯母,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难不成,是……钱?”

大伯母啪一下,拍了拍手掌。

“没错就是钱!”

“其他的异人都不屑提起钱这一字,以为我们异人最是洒脱出尘,其实我辈也在尘世,如何免俗。”

“大俗大雅,俗并不可惧,不承认自己的俗才是真正的俗!”

“修道极耗精力时间,一旦开始修道便无空闲再做其他,不事生产,没有足够的钱财如何生活?”

“何况,丹器术法哪一个不是需要耗费无数金钱才可获得,福地更是无钱无权根本不用妄想。”

“我们异人离了钱,可就做成不异人了。”

“修道的缘啊,便是钱!”

“既然要收有缘人为徒,这可不就得亲自去结缘!”

“你看我们诺大的书院,虽有个架子,下人却只有了了数个,你道为何?”

“还不是因为钱财都拿去买丹药法器,就算有点盈余也得省着攒着,咱们书院又特殊,一般的小厮买来无用反添麻烦,身世清白机敏可靠的又很难遇到。”

“这修道啊,越往后花费越大,书院也是入不敷出,加之买小厮又麻烦,才致我书院单薄至此。”

“你那些伯父们除了老三,都是些道痴,一个两个钻研道法本领第一,让他们出面收个徒弟,就跟要他们的命一样,一个个避之不及。”

“老三也是个不成器的!算了不提他。”

“你瞧瞧,就他们几个的性子,到如今一般年纪连个正经道侣都找不到,除了你大伯父和二伯父,旁的三个仍是单身!”

“一个个孤家寡人一样,咱们书院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厮用人都指派给了你那些伯父伯娘,到了咱们这里,可就只有指望着我了。”

“其实收徒有何不好,能够收到束修,打架人多些气势上都能压倒人不是,一个人打不过,咱们群殴总能赢吧。”

……

大伯母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就着钱之一字,和白楠香做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讨论。

白楠香则听得一脸惊愕。

虽然她早就从大伯娘亲自动手做饭这一细节多少察觉到了点书院似乎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接地气。

但她仍没想到,接地气居然能接到这个地步!

原来,大伯父,居然是下山弄钱去了!

真个是……长见识了。

亏她还以为,书院人少是因为想要清净,才致人丁单薄。

原来只是因为,穷。

白楠香想起来书院的路上,林锦带着她一路游山玩水,吃的是上好的酒楼,住的是干净的客栈。

那时他还以为对方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些,却原来也是打肿脸充的胖子。

这般想着,白楠香悄悄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锦。

林锦正捧着个碗斯斯文文的吃饭,并不理会她们二人。

白楠香也只看了一眼,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与大伯母的聊天上。

要说大伯母这人也挺有意思,虽然爱说话,嗓门大,性子急,但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就是对其他伯父伯娘言语上有些不满,那也是怒其不争的不满。

她真的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家人。

和她聊天久了,白楠香甚至有些觉得,大伯母这人看着呱噪,其实活得是真洒脱。

吃过早餐,白楠香便被林锦以修道应勤为由,提溜着去湖边学打坐。

打坐讲究颇多,并不是盘个腿往那一坐便可。

双腿如何交叠,双手如何交握成八卦,乃至呼吸的频率深浅,心神意念都有讲究。

正确的打坐,一日坐下来应当神气清爽,通体舒坦,手脚不麻。

显然白楠香第一日的打坐算不上成功。

等两个时辰后,林锦点头允她休息时,小丫头双脚已经麻得根本站不起来,她又搓又捶了好半晌才让双脚勉强恢复了知觉。

“打坐只是基础,修道之苦,修道之乐,待你能够静心体悟之后慢慢便会明白。”

留下这么一句话,林锦自顾又闭上了眼睛,面向湖泊吐纳起来。

白楠香看看一旁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轻叹一口气,仰头倒在了草地上。

无根山上的天蓝的晶莹剔透,仿似一块水晶,数朵白云在其间缓缓飘过。

远方的鹤鸣夹着轻风,远远近近荡起。

大片大片的紫云英轻轻摇曳。

身上衣正好,腹中不觉饿,不用操心下一顿的吃食,不用顾虑旁人的目光。

一时间,白楠香只觉。

岁月静好,四字说的大抵便是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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