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这一哭,仅仅不过半个时辰,却仿佛榨干了阎君通体的力量,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转瞬间遍布了阎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竟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最终还是被陈望背回了稻峰。
一路上陈望没有任何的言语,可是阎君分明的能感受到,陈望身体中似乎有一团怒火在越发炽烈的灼烧,灼烧的甚至扭曲了陈望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愈发愧疚。
虽然自己从未深入的了解过陈望那一代人的事迹,但是从平日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明白,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份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甚至险些分裂了陈望与任天机之间师兄弟情谊的痛楚,这份痛楚,似乎千丝万缕都离不开一个叫做天策的人。
阎君不知道今时昨日有怎样的相似,但如今的一切明显带起了陈望心中,甚至还有任天机心中难以言明的怒火,剑宗在崛起中为了能够维护这万灵山脉的安宁而不得不忍气吞声压下的怒火,似乎因为自己这最后一根薪柴,彻底的化作了熊熊的烈火。
“小子,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后随我去三宗大比,剑宗,该是时候亮剑了。”
在昏昏沉沉的无力感中,阎君似乎听到了陈望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已经不再清晰,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一股强大的睡意悄然吞噬了阎君最后的神智。
等到阎君再一次清醒,竟已是第二日的正午,好在此刻的阳光出奇的没有那么的剧烈,缓缓醒来,心中的痛苦又一次如同海水一般侵袭而来,只是这一次,阎君承受了下来。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这一睡,甚至不打算参加大比了。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多情的种子,倒是让我又开了开眼界啊。”还不等阎君慢慢坐起身来,蝶柔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了进来,只是这一次,阎君并没有惊得跳起来,反而刚刚坐起的身子又瘫了下去。
“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无情的石头疙瘩?”对于蝶柔,如今阎君已经丝毫不想戒备,蝶柔的目的非常清楚,与自己没有丝毫牵扯,更何况,阎君自认,自己与蝶柔的关系还是勉强算得上可以的。
“阎哥,你怎么能说俺无情呢?俺可是守了你一夜呢。”让阎君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话音刚落竟然是石侠接下了话茬,石头话音未落,满屋子都响彻了笑声,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阎君坐起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这一次,是真的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哪里是自己的草芦,这分明是烟雨湖的某一处房间,因为就在自己床外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窗棂间正透出丝丝的雨声与水气,而此刻,这房间之中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却也称得上拥挤了,不仅仅是石侠,就连铁九,轩灵儿,许阿福,还有黑衣都在远处围坐在一张卓前看着自己,尤其是石侠,满脸的委屈。
而在轩灵儿一边,竟然还有莫研,此刻莫研与轩灵儿坐在一起,那一模一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烟斗,一模一样的姿势,哪里像是师徒,简直如同姐妹,或者说母女。
蝶柔似乎因为剑宗格格不入,所以径自找了一处窗沿半座在窗沿上,今日的蝶柔穿着的是一身银蓝色的束身长裙,此刻坐在窗前,似乎要与身后蔚蓝的烟雨湖湖水融为一体。
“好了小子,醒了就赶紧出去,我这烟雨湖多少年了,别说住个男人,公鱼都没留过一条。要不是师兄把你托付给我,我早就扔你去喂鱼了。”看到阎君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莫研嫌弃的声音已经接踵而至,不过说话时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窗前的蝶柔,似乎比起驱赶阎君,莫研更想驱赶的是蝶柔。
对于莫研的驱赶,轩灵儿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自己的这个师傅,与此刻窗前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有莫大的仇怨,而黑衣自始至终并没有任何的言语,也看不到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微笑的坐在一边。
“好了师弟,既然醒了就去吃些什么吧,今天我请客,大家随便吃。当然,石侠的份自己出。”对于莫研的驱赶,大家都不以为意,不过铁九还是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把搂过了阎君笑着就拉着阎君向屋外走去。
众人这才随着一道起身,谁也不是来此探病,又何必围在床前,只是可怜石侠听闻,嘴撅的更高了,那神色,委屈的都要流出眼泪来。
“干嘛呀,干嘛呀!俺不就多吃两口嘛,又吃不穷你。”虽然还是站起了身来准备一同离去,但是石侠可不愿意把这份委屈憋在心中,这下子,又是引起了满堂的哄笑,就连阎君都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笑意。
“没事,你的份你阎哥出,去了放开吃,把你阎哥吃穷都行。”笑意中阎君稍微落后了铁九几步到了石侠身旁拍了拍石侠的肩膀,心中不由得感叹还是笑苍生的运气好,起码石侠还是以前的那个石侠,憨憨傻傻的惹人喜爱。
阎君的一番话,又再一次的逗笑了众人,这份其乐融融中,阎君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痛苦似乎都淡去了几分,或者说被暂时的抛在脑后了几分,神色在不知不觉间更加轻松了几分。
一直到众人尽皆离去,蝶柔这才缓缓的自窗边站起了身来准备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刚刚要迈出门槛时,却别依旧坐在桌前的莫研叫住了步伐。
“多谢了,我师兄这么多年因为天策的事始终不见半点笑容,是这孩子让他又能见到几分笑意了,你帮这孩子就是帮师兄,帮师兄亦是帮我,这份情,剑宗会记住的。”
对于莫研的感谢,蝶柔听在耳中也只是淡淡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迈步而去,她才不在乎什么剑宗的恩情,帮助阎君也只不过是帮助公子,或许再带上几分自己的私情罢了。
就在蝶柔走后,阎君先前睡过的那一张木床轰然崩塌,与木床的残渣一同落下的还有无数凋零的花叶,阎君之所以能够如此快的醒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些一同凋零的花叶。
感知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烟雨湖的范围,莫研这才缓缓的喷吐出口中的一团烟气,神色渐渐地带上了几分凌厉,反手收起了手中的烟斗,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雷鸣,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等莫研再次出现,已经来到了竹峰之上,任天机此刻就坐在竹芦的石凳前,看到莫研出现,随意的将挥了挥手示意莫研过去坐下,笑着拿出了一节与周遭的雷竹截然不同的竹子,这一根竹节之上,看不到半点雷气,可是莫研在看到那竹节的瞬间,瞳孔就是一缩如获至宝一般一把抢到了怀中。
“其实你可以不用如此拼命的,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眼看着莫研抢走了那一节雷竹,任天机脸上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下一刻神情便认真的起来。
“办法很多,但都没有这个好。成就圣尊至今,同样的境界,他人不过渡劫数十次,我却已经渡劫三百余次,现在放弃,你当我这些年是真的疯了吗?”对于任天机认真的劝阻,莫研反倒狠狠的瞪了任天机一眼,下一刻嘴唇轻启,熟练地将那一节雷竹一端抿在了口中。
只是轻轻的一吸,就好似那雷竹是烟斗一般,雷竹在这一吸中,就被夺去了某种力量,顷刻间化作了飞灰,莫研的神色在雷竹散尽的那一刻竟有了瞬息的失控,但也只是瞬息,下一刻莫研已经缓缓起身,向着任天机行过剑礼转身离去。
“师兄,你们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心眼小,记仇!自从那日他们逼死小策,我就再也没有睡着过,哪怕喝的再多还是历历在目。是时候让他们血债血偿了。而且不能是别人,这最致命的必须由我来做。”莫研走后,她的声音这才又一次传来,声音并不激动,可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恨意。
听着这语气中的那份恨意,任天机也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眼神始终看着某个方向,似乎还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