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臧啸林回到臧公馆之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就连新近得宠的姨太太都勾不起他兴致了,独儿个琢磨了一阵儿,总觉得有件事情萦绕在心里,处处透着古怪。
翻了一阵,他忽的失声说道:“娘的!老子想到了!”
他想到费三儿发来的电报里,说护航队队长方山维护陈天默,所以,陈天默为什么会出现在“永鑫号”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上海滩,都是方山搞的鬼啊!
臧啸林恨得牙痒痒,暗骂道:“怎么老子的队伍里光出吃里扒外的叛徒呢?!前有一个田清亭,后有一个方山!”
他还不知道,方山是受了林环步的嘱托。
他身边最大的“叛徒”,其实就是他自认为最忠心的小林子。
臧啸林睡不着了,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呼喊心腹门生,吩咐道:“去,给老子发一封电报到‘永鑫号’上!指名叫费三儿收着!就说是老子的命令,弄死方山,由他担任护航队队长,然后集合所有队员,想尽办法,给老子宰了陈天默和田清亭!事情如果办的漂亮,老子对他重重有赏!如果办不下来,就自己跳海自杀算了!”
“是!”
那门生也不废话,立刻便去办了。
在臧啸林想来,护航队的人就算是一群废物,弄不死陈天默,可也不至于叫他全身而退吧?
本事再强,也怕洋枪!他臧老二就不信这个邪了,哪怕是拼上整个护航队的流氓,让陈天默伤上加伤,也算值得!
哪怕没有让他伤上加伤,也最能耗损他不少力气,让他夜里睡不安稳,伤势得不到恢复!
至少,也给小长老打死陈天默增添一成胜算不是?
……
海上,缓缓行驶的“永鑫号”,二层舱房。
田清亭得了陈天默的吩咐,来找方山,提醒他须得防备费三儿……
方山睡在一间独立的舱房,可对标船上的一等舱,颇为奢华,这也正是他身为护航队队长所能享受的特殊待遇。
此时此刻,他刚洗漱结束,还没有睡下,忽闻敲门声响,便询问了一句:“谁啊?”听见是田清亭的声音:“我,竹蜻蜓。”便过去把门打开了。
“怎么了田师兄?”方山还以为是陈天默又出了什么事情,颇为关切的询问道:“是陈先生又遇到麻烦了吗?”
田清亭摇了摇头,道:“陈先生很好,不过他叫我来提醒老兄你,须得防备你手下的费三儿,只恐这人会对你不利。”
“费三儿?”
方山闻言不禁哂笑了起来,道:“他就是个小瘪三!我也知道,他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做这个护航队的队长,可惜他脑子不如我好使,身手不如我厉害,而且贪财好色不讲义气,兄弟们个个都不服他,他就是想对我不利,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怕他什么?!你家那位陈先生,多虑啦。”
田清亭肃容说道:“陈先生相术非凡,观人知命,铁口金牙,有言必中!他说的话,你最好还是放在心上为好。那个费三儿即便是再怎么不堪,能做到护航队副队长,也不会是易于之辈吧?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费三儿如果是有心算计你,你却无心提防他,岂不是要坏大事?”
方山还是不以为意,只笑着敷衍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田师兄请回去吧,忙活了许久,也该休息了。对了,告诉陈先生,多谢他好心提醒。”
田清亭见他如此,也不好多劝,只摇了摇头,叮嘱道:“你多多保重吧。”便转身告辞。
当他回到特等舱房间里的时候,陈天默正在捏诀练气,精神颇见恢复,大约是听见了他小心翼翼的开门声,陈天默睁开了眼睛。
田清亭连忙说道:“对不住先生,我打搅您修炼了。要不我还是出去吧,就在方山的舱房里休息一夜,也正好与他做个伴。”
陈天默摆了摆手,道:“不必多心,你并没有打搅我。那方山怎么说?”
田清亭苦笑道:“他似乎不把先生的好心当回事,觉得费三儿并没什么本事,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陈天默的神色登时凝重了起来,道:“我今夜看出方山的面色极差,是‘黑云压顶,大厄将至’的征兆,费三儿则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癫相,所以才起了好心,叫你去劝。方山若是听我的话,还能转运,躲过一劫,不听我劝,必是短命!我料定今夜护航队里要发生火并,方山输命,而费三儿胜!你我如果留在此处,绝难安稳!”
田清亭闻言,也紧张起来,连忙说道:“那我再去劝劝方山,让他先下手为强,务必把费三儿控制起来!”
陈天默摇了摇头,叹息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你已经特意去叮嘱过他一次了,咱们的情分已然尽到!他既然不听,是心意已定。你再去说,他不但未必领情,反而还会厌烦你我,甚至还会疑心咱们挑拨他们护航队的关系!倘若你去的时机不巧,再遇上费三儿带人前去火并,你必是凶多吉少啊!”
田清亭脸色大变,道:“那怎么办?费三儿要是敢对方山下手,那接下来,肯定要对付咱们啊!”
“这是不用想的。”陈天默略微沉吟,忽问道:“这船运送的货物都堆放在哪里?”
田清亭道:“货物都在底舱。”
陈天默道:“我的那些古董文物,你知道堆放在什么位置吗?”
田清亭道:“我知道,我看着他们运到船上,装进底舱里的,就在离卸货出口最近的‘亥’字位。”
陈天默道:“马上收拾行囊去底舱,咱们就藏在那里,与货物作伴,等我伤势复原,再料理那些渣滓!”
田清亭道:“好!”当即便开始打包两人的行李。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田清亭带着大包小包,又准备扶陈天默离开,陈天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等等!”
田清亭惊道:“怎么了?”
陈天默古怪的一笑,道:“把行李打开,要紧的钱庄庄票、银行本票挑出来随身携带,金条打包带走,银元和衣服都丢在房间里,无须带走。我先出去,你却留在房间里,把屋门从里面反锁,然后把舱房的窗户完全打开,系条绳索在身上,从窗户翻上甲板,而后下来接应我。”
田清亭听的一头雾水,茫然道:“这却是为何?”
陈天默笑道:“倘若费三儿今夜真的火并了方山,又带人来找我们麻烦,结果叫门不应,破门而入的以后,见房间里空无一人,我们的钱和衣物却都还在,他会怎么想?”
田清亭恍然大悟,抚掌赞叹道:“妙啊!他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在情急之下跳海求生了!”
陈天默笑而不语。
田清亭当即依言而行。
那特等舱分布于所有舱房的最上层,而且自带私人甲板,可翻去船的大甲板。
田清亭的腾挪术神乎其技,独步天下,加之以绳索辅助,从舱房窗户里翻到私人甲板上,再翻跃到大甲板上,可谓是毫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