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默听见杜玉生自报家门,心头大喜,不禁冷笑道:“好哇,本来想一个一个的找你们三大亨去算账,今天先了结臧啸林,而后才轮到你和黄景荣,却没想到,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杜玉生闻言并不慌张,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天默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们兄弟三人怀有这么大的敌意呢?咱们之间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何苦拼个你死我活呢?杜某人常说:这做人啊,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我做事从不忘‘面子’二字,别人给我面子,我也给他面子,别人不给我面子,我可以腆着脸讨要面子!今天,就求天默先生赏我们兄弟一个面子,咱们彼此之间,化敌为友吧。”

陈天默道:“在你们三大亨筹谋杀我的时候,就该做好被我报复的打算!如今才想到要面子,太晚了!更何况,青帮流氓在我这里本来就没有半点面子可言!”

杜玉生道:“天默先生,我们兄弟可不是真正的青帮人物啊。黄景荣是我们的大哥,但就连他也没有正式投在青帮,只在名义上自称是张忍魁的门生,连帖子都没递过。我们兄弟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张忍魁就算手眼通天,也伸不到我们这里,您和他的恩怨,也与我们兄弟无关呐!”

陈天默讥讽道:“那昨夜是那三个混账王八蛋派人杀我来着?”

杜玉生苦笑道:“一场误会啊。是张忍魁发了电报过来,叫我们帮他一个举手之劳,杀一个人,也就是先生您。我们兄弟没仔细查您的底细,心想着举手之劳而已,就卖张忍魁一个面子,彼此都过得去,毕竟,名义上我们也属于青帮人物嘛,这才有了昨夜的冒失举动。倘若我们兄弟早知道他要杀的人是您,我们怎么可能答应帮他这个举手之劳呢?”

陈天默哼道:“杀得了就是举手之劳,杀不了就是误会!呵呵~~~嘴会骗人,面相却不会!杜玉生,你可真是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角色吧!”

杜玉生正色说道:“天默先生,如果我们兄弟真铁了心要杀你,不死不休那种,我会主动送上门来吗?我的杜公馆距此不远,方才听见二哥家中枪响,立时就猜到是您来了,于是杜某不带门生弟子,单刀赴会,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同时也给天默先生解释明白,我们之间应该是朋友,而不是仇人!就算天默先生不想卖给我面子,总得给我们共同的朋友一个薄面吧?”

陈天默一愣,狐疑道:“我们之间还有共同的朋友?谁?”

杜玉生轻挥折扇,悠然说道:“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部副官长,吴子玉。”

陈天默微微一惊,道:“他是你们的朋友?”

杜玉生笑了:“你看,倘若不说开,岂不真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了?也怪子玉兄说的太晚,这才有了昨夜的误会,但凡他的电报比张忍魁的早来一秒,这场误会都不可能出现。”

陈天默越发诧异,道:“什么电报?你别打哈哈,说清楚!”

杜玉生道:“是这样的,在昨夜的行动之后,我们收到了子玉兄亲自发来的电报,说他有一个朋友来上海滩办事,叫我们尽力帮忙,这个朋友就是您……接到这封电报之后,我惊的魂儿都掉了!尤其是二哥的人回报说,已经把您给杀死了,我当时心想完了完了!这不是杀了自己人吗?怎么跟子玉兄交待呀!急的我是一夜没睡,大清早,天不亮,我就派人去巡捕房,又亲自去了德纳芙酒店,询问您的下落,只盼着您没有死!如今见到您的真容,我感慨真是老天有眼啊!夜里虽然有惊却无险,没叫我们错杀了好朋友!当然,您本就是洪福齐天的人,自然能逢凶化吉!”

臧啸林听着这番话,脸都热了,心道:“老三这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满嘴瞎话,还能一本正经,连自己都信了吧?”

陈天默察言观色,知道杜玉生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但是吴子玉来电报这事儿应该是不假,毕竟,杜玉生再能杜撰,也杜撰不出来自己和吴子玉的关系。

所以,吴子玉跟这三个流氓头子还真有些交情可言。

倘若杀了他们三个,吴子玉的面上怕是不大好看。

为了一时痛快,得罪吴子玉,失却这个精心谋来的朋友,可不值当!

只听杜玉生又说道:“就连曹大帅,也认得我们兄弟三个。有时候他军中缺饷,还得我们兄弟支援呢。”

陈天默听明白了,这“三大亨”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势,还真不是白给的。

杀了他们,后患无穷,莫如暂且忍耐,避其锋芒,待以后再来算总账。

想到这里,陈天默也收敛了些杀气,不卑不亢的说道:“吴大哥的面子当然要给,但是,你们派人杀我的仇,可不是简简单单‘误会’二字就能泯灭的!”

“当然,当然。”杜玉生见陈天默敌意稍减,心里自然也轻松了些,笑吟吟说道:“我们兄弟怎么会亏待了天默先生?您来上海滩要办什么事情,无论公私,只管吩咐一声,不必您亲自出面,更无须您亲自动手,兄弟们便帮您料理了,保管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陈天默冷笑道:“只怕你们料理不得!”

杜玉生自信满满道:“上海滩虽大,可还真没有我们兄弟摆不平的事情!”

陈天默道:“当真?”

杜玉生道:“当真!而且,二哥所欠天默先生的赌债,我和大哥会凑齐的,天默先生只管放心,一分不会少!此外,我们兄弟还有补偿——天默先生是做古董行当的,杜某和黄大哥各有一份厚礼相赠,不说都是稀世之宝吧,也是价值连城的好玩意儿,请天默先生务必笑纳!”

他这么贴心,倒是把陈天默给说不会了,就算挑刺都挑不出来。

怔了半天,陈天默才悻悻说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杜玉生笑道:“交朋友,不用心,怎么能见情义呢?”

陈天默道:“我还要讨一个人。”

杜玉生道:“您说。”

陈天默道:“田清亭。”

杜玉生看向了臧啸林:“那可是二哥的人啊,二哥怎么说?”

臧啸林的面颊抽搐了几下,然后恨恨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宰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瘪三!既然陈先生要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给你!就盼着他别再坑了陈先生,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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