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北洋众兵与红帮弟子尽皆发懵,陈天佑看见陈玉璋剑指关飞虎,只需手腕轻轻一抖,就能取其项上人头,顿时大急,喊道:“叔父,不要杀他!他是个英雄好汉!”
他不开口也倒罢了,这一开口,陈玉璋的火气立时就往上冒,扭头骂道:“小兔崽子闭嘴!想找死也不是你这么个找死的法子!你简直混账!”
就刚才,陈天佑血气上头,脑子发昏,枉顾人家官军百余条枪,竟逞匹夫之勇,一人一剑往伏击圈里闯荡,实在是不可理喻!
在陈玉璋眼里,自己这位大侄子就算修为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并非金刚不坏之身,倘若北洋众兵乱枪齐发,前后扫射,别说是一个陈天佑了,就算再来一个,也是白白送命!
自己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成年,督促他修炼出一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绝世本领,从青年到中年,不娶不婚,浪荡江湖,四海为家,耗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忍受了多少艰难和困苦?报那血海深仇以及复兴麻衣陈家的希望几乎全系于他一人之身,他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草莽人物,如此不惜性命,真真是气煞人也!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十五年来的艰辛付出全都白费不说,自己死后,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大哥、大嫂,又如何对列祖列宗言说?
陈天佑自小到大都极少看见叔父对自己发脾气,而今遭骂,先是一愣,继而也怂了,讪笑道:“叔,您不是说了嘛,这位关帮主有济世救民的风范,杀了他,良心难安啊。”
陈玉璋冷冷问道:“所以我让你做决断!杀与不杀,你是怎么决断的来着?”
陈天佑脸上一热,道:“小侄那是一时昏了头。”
陈玉璋骂道:“我看你现在才是真正昏了头!过来!我要你亲手杀了此人!”
陈天佑摇头道:“叔父,你这不是为难小侄吗?我不杀他!”
陈玉璋森然问道:“不杀?就是拼着葬送了咱们家族的复仇大业,你也不愿意杀他?”
陈天佑坚持道:“不杀!咱们不能为了自家的仇,去杀英雄好汉的头!否则,就是得偿所愿也不痛快!”
“且慢!”
关飞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两位道长把老关给弄糊涂了。咱们之间,应该是素不相识吧?可两位为什么一个要杀我,一个要保我?还扯什么家族的复仇大业?你们家族的仇,与老关有什么相干?”
陈玉璋道:“关帮主可知道我们两人是什么身份?”
关飞虎道:“正要请教。”
陈玉璋道:“我和他都是青帮的供奉长老,辈分与张忍魁相同。”
关飞虎恍然大悟,冷笑道:“老关明白了,是张忍魁派你们来杀我的。”
陈玉璋道:“不错!”
关飞虎“哼”了一声,望向陈天佑,问道:“小道长,既然是为刺杀我而来,你为什么又要挟持马国礼,救我性命?”
陈天佑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大丈夫行事,义气为先!我要交你这个朋友!”
关飞虎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管你杀不杀我,我都交你这个朋友了!”
陈天佑道:“听见了么叔父,小侄与关飞虎已经成了朋友,你如果非要杀他,小侄恐怕得跟你翻脸!”
陈玉璋怒道:“你为了一个外人,要跟我翻脸?!”
陈天佑道:“我不是为了一个外人,我是为了良心,为了义气,为了家族名声,为了颍川世泽的传承!”
陈玉璋道:“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决断?”
陈天佑道:“不错!”
“嘿~~嘿嘿~~”
陈玉璋笑骂道:“臭小子,算你没有长歪!”跟着把长剑一收,冲关飞虎躬身行礼道:“关帮主,得罪了。方才只是试探小侄来着,并无要害你的意思。关帮主的为人,贫道敬仰的很,哪怕违背张忍魁的命令,我们也不做亏心之事。”
关飞虎又惊又喜,连忙还礼道:“好说,好说……”
陈天佑更是大喜过望:“叔,你吓我好大一跳!”
陈玉璋道:“我可不要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道义不尊的侄子,就算是为了报仇,为了复家,也不可以不择手段。无义之人、无心之徒,就算修为再高,本领再强,也不配执掌陈家的门户!”
陈天佑心里欢喜,提留着马国礼便奔陈玉璋和关飞虎而去,莺红也跑了过来,捂着一颤一颤的胸口指责陈天佑道:“你吓死人了!真就是不要命了!”
马国礼被陈天佑大力箍着膀子,疼痛难忍,叫喊道:“哎呀呀呀!道爷轻点!弄疼人家啦!”
陈玉璋说道:“天佑,放了这位马参谋官吧?”
“这不行吧?”陈天佑道:“放了他,他再下令,叫他的兵打咱们怎么办?”
马国礼连忙说道:“岂敢?只要道爷放了咱,咱准定不敢造次!”
陈天佑却是不信。
关飞虎更是冷笑道:“这些北洋狗子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陈玉璋道:“马参谋官,让你的手下撤出山谷,解了包围圈。叫红帮的兄弟们都出去,我们才能信你的诚意。”
马国礼无奈,只得如此下令,一众北洋“哗啦啦”便做鸟兽散。
只是红帮的一百零八员好汉不肯退却,要保自家帮主,关飞虎道:“你们撤出山谷去,北洋狗子就没了地利,我性命也无忧。不然,都留在这里,一旦北洋狗子们再回来堵住两头,仍旧是被人包饺子。快出去吧,在谷外等着我,有两位道长在,我安全着呢!”
众人这才领命出谷。
一时间,闹哄哄的山谷里只剩下陈家叔侄、莺红、关飞虎、马国礼以及白狐这六人而已。
陈天佑这才松开了拿捏马国礼的手。
陈玉璋说道:“对不住马参谋官,让你受惊了。”
马国礼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敢托大,只讪笑道:“哪里哪里,道长客气。”
陈玉璋道:“你那镇守使大人刘忠玉,欠我们叔侄俩一个人情,今天,我们坏了他的好事,权算是两不相欠了。马参谋官回去之后如实告诉他,是我们保的关飞虎。”
马国礼敢怒而不敢言,只是点头:“好,好……”
话音未落,谷中忽然掠起一股劲风,有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半空,如苍鹰搏兔,一个扑落,直奔众人而来,嘴里厉声喝道:“纳命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眼见那黑影速度奇快无比,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陈玉璋、关飞虎、马国礼、白狐都已慌乱,唯有陈天佑反应快,“唰”的举剑上撩,且在瞬息间刺出八式剑招,但见锋芒似电,剑气如冰,早将那人影整个笼住!
倘若他不退,必然死在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