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古玩街里各家店铺关张,一片黑暗寂静。

心月独自穿街过巷,袅袅娜娜的进了院子,把门虚掩着,回屋去洗漱了。

院子拐角处,悄无声息的闪出来四道人影,都穿着夜行短衣,用黑面纱蒙着脸,其中一人手里端着杆黄铜大烟枪,烟锅子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在黑暗的夜色中十分亮眼。

正是费七一行人来了。

心月明明已经进了院子,进了屋子,可是他们四人八双眼睛兀自恋恋不舍的痴望着心月背影消失的地方。

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低声问道:“费爷,咱们要掳走的是这个小娘儿皮吧?”

费七微微点头:“嗯~~”

另一人感慨道:“长得是真他娘的得劲儿啊!”

第三人吃吃淫笑道:“我都迫不及待要动手啦,嘿嘿!”

费七沉声说道:“还不到时候!”

“费爷,等会儿放了迷烟,兄弟们能不能——”

“不能!万老板只说把她带回去,可没说过要糟蹋她,都管好你们的手脚!”

“可是费爷,面对这人间尤物,谁能忍得住啊?”

“忍不住?割了命根子就忍住了!”

“嘿嘿~~费爷,兄弟们开玩笑的,您别当真,我们中州堂的人最讲规矩了。话说,姓陈的那个男人怎么没回来?”

“会回来的,这丫头不是特意留了门吗?你们先去院子里埋伏着,我在巷子里守株待兔。等到子时,不管陈天默回来没回来,你们都只管动手。”

“得咧!”

三人蹑手蹑脚的溜进院子,费七则掠入了巷子中,黑暗里隐没了身形。

——

陈天默送罢齐玉燕,又独自步行回来,等他走进古玩街后巷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

那巷子又长又黑,陈天默走的很慢,而且越近自家院子便走的越慢。

距离院子大门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陈天默忽然停住了,目光倏的瞥向拐角处的黑暗旮旯,幽幽说道:“朋友,久等了吧?”

费七正藏身其中,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犹疑道:“他看见我了吗?!还是在对别的人说话?”

“怎么,不肯现身吗?”

陈天默摸了摸鼻翼,品味似的说道:“好浓烈的烟味啊,抽的是豫东襄城特产的烟草吧?嗯,好烟!”

费七这下确定了,陈天默说的就是自己!

他心里发紧,暗忖道:“我这会儿也没有抽烟啊,他是怎么闻到的?”

再躲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唰”的一声,费七连人带烟枪闪将出去,站在陈天默的对面,冷冷说道:“我小看你了。”

陈天默冷笑道:“或许是你高看自己了呢?”

费七道:“你怎么知道我藏在那里?”

陈天默道:“烟气,还有呼吸声都太明显了些,我即便想不发现你,都很难啊。”

费七无语。

他不大相信陈天默说的话,得是什么样的鼻子和耳朵,才能嗅到自己身上的烟气和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啊?

可是望着眼前这个俊秀至极的长衫少年,费七渐渐不安了起来,陈天默表现的太淡定了,渊渟岳峙的气场给人以极大的压力!他那双眼睛也太亮了,亮的像是能燎原的星火!也太锐利了,锐利的像是闪着寒光的刀锋!

费七甚至有种感觉,哪怕自己蒙着面,在陈天默的凝视下也是透明的!

陈天默问道:“是万大鹏派你来的?”

“你,你怎么又知道了?”

费七越发惊讶,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万大鹏告诉他说,陈天默只是个外乡来的纨绔子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可是现在看来,万大鹏错了,错的还很离谱!

这个陈天默不但中看,也很中用!

他身上连半点纨绔子弟的样子都没有!

“看你惊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说对了。”陈天默揶揄道:“真是多谢万老板了,知道陈某新店开张,急需本钱,就连夜送来一桩大富贵啊。”

“大富贵?”费七愕然道:“什么意思?”

陈天默嘴角一扬,诡谲的笑意悄然绽放,他悠悠说道:“费七,身高五尺三寸左右,身材偏瘦,长脸,寸发,三角眼,吊梢眉,狮子鼻,黄面,阔口,微须,操中州口音,一杆黄铜大烟枪常年不离手,善用短枪杀人,匪号‘双枪大盗’,屡在华北、华东、华中地区作奸犯科,身系命案三十八起,罪大恶极!凡擒获该案犯者,赏大洋三百八十块,生死不论!这是你的悬赏令吧?三百八十块大洋啊,能买三百八十担大米,能买七十六头牛,难道还算不上一场大富贵吗?”

费七心头急颤,脸色大变,惊问道:“你,你知道我是谁?!”

陈天默道:“走江湖的时候,我曾经见过通缉你的悬赏布告,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却还是记住了。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有种过目不忘的臭毛病。今天上午,你在我店铺周围转悠,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你!呵呵~~说起来,警察厅的人可真是没用,似你这样的角色,居然也能逍遥法外数年之久?”

费七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他白天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还认出了自己是谁?不,不可能!自己明明戴着毡帽遮着脸的,明明离他那么远,明明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啊!

费七惊怒着扯掉遮脸的黑布,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心阁阁主,陈天默,一个古董店老板而已,万大鹏让你来对付我,却没有对你说明我是谁吗?”

“不,你不是纨绔子弟!”

“谁告诉你我是纨绔子弟了?”

“你,你也不是小白脸!”

“这你倒是说错了,我这张脸无论在谁看来,都算得上是小白脸。”

“你——”

费七彻底慌了。

陈天默在开玩笑,费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陈天默对他了如指掌,而他所知的信息却全是错的!

万大鹏那个蠢货!

事到如今,还要不要动手?

迟疑中,费七心里泛起了最后一丝侥幸:或许陈天默只是耳朵灵,鼻子灵,别的本事却没有,真要是打起来,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陈天默似乎看出了费七跃跃欲试的意图,轻蔑的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那样你还能活着去警察厅。”

费七攥紧了烟枪:“你有把握赢我?”

陈天默冷笑道:“不然呢?行走的三百八十块大洋,我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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