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萧璇回到颐华宫后不过两个时辰,跟在萧瑜身边伺候的內侍便前来报信说萧瑜和萧珺在马场出了事。
萧璇本来正陪着柳皇贵妃、柳菽芙在廊下吃茶说话,听了这消息的柳皇贵妃惊得猛地起身,身子却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还好柳菽芙和穗红及时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还不赶紧说得仔细些!”柳皇贵妃是突闻噩耗惊的,萧璇回想今日萧瑜撵她回来的蹊跷,心下的惊惶消散了不少,镇定了心神让那人上前回话。
“原是六皇子催马催得紧了导致突然惊马,眼看着就要拦腰撞上大皇子的马,一位姓段的公子及时拦下了六殿下的马。三人落马后,倒都无大碍。”
“母妃,你瞧都无事了。”萧璇听了这话,才彻底放下了心来,转身对柳皇贵妃说道。“那人都伤到哪没有?”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是擦伤,那位姓段的公子落马的时候被马蹄踢了一记。大皇子已经立刻找人去了太医院,让人施救了。”
柳皇贵妃方才被吓得俏脸生白,坐下来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缓过神来。
“母妃,大哥哥今日忽然非让我回宫来,想来是提前得了风声,却没料到手脚会动在六哥哥骑得马上了。”萧璇站到柳皇贵妃身后,低声不解问道。“可是事出必有因,宫中最近都平静得很,他们为何突然生事呢?”
“再过一个月便是秀女入宫待选的日子了。”柳皇贵妃俨然恢复了过来,冷着脸说道。“他们是想将你大哥哥和六哥哥伤了,给自己谋夺一门得力的婚事之余,再彻底毁了你大哥哥。”
大昭五年一大选,此次大选楚帝说自己的后宫已然丰盈,不须再添人侍奉了。但是几位皇子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也有宗室近支想要在楚帝跟前谋个赐婚的体面。
所以此次帝都内众多名门望族更将视线聚焦在皇后养着的二皇子和柳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身上,楚帝如今无嫡子,年长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各有各的优势。
虽说楚帝正当年,立储之事短时内尚不会有定论。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身有残疾的皇子是绝对登不上储君之位的。
“璇儿,宫内宫外的消息传得快。”柳皇贵妃心中已有决断。“虽说你哥哥伤得不重,你替我去看看,随便看看那个澜哥儿的伤势。让穗红陪你一道去,再带一株颗前些日子我才入的丹东老参去。”
萧璇换了身衣服刚出了颐华宫,她方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绿林就回来了。
“殿下,大殿下事发后已经命人把太医和段公子都带回他的宫室了。”绿林附在萧璇的耳边。“大皇子和六皇子的确都无大碍,只是段公子落地时被马蹄踢中听说当时就吐了血。”
“行了,我知道了。”
大皇子居所是重华殿,萧璇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发现重华殿诸人行事都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只有侧殿内不时有人面色沉凝得出入。
“绿林你带着人在外边候着,穗红随我进去。”
內侍通报了萧璇前来的消息,侧殿内候着的各人相顾不言。
“六弟,殿里血腥还有外男治伤,璇儿进来不合适。”萧瑜只好吩咐亲弟萧珺。“但必定是母妃得了消息让她来的,你出去和她说会话吧,好让她安心。”
“好,我知道了,哥。”萧珺犹还惊魂未定。
方才马场上他邀了段少澜比试,三局两胜制,出事的时候正是比到第二轮的时候。段少澜在骑射上的功夫确实是略高他一筹,眼见着段少澜和他的距离渐渐拉大,他急了催马的鞭子便使得格外用力了些。
骤然间他惊了马,那匹马疯了似得转头冲向了场边的萧瑜,他狠命勒住缰绳直到撕裂了掌心的皮肉,都控不住那匹马朝萧瑜撞去。幸好段少澜发现异常及时调转马头策马过来挡在他们二人中间,他卸去了惊马大半的力道,三人当时都被冲力掼下了马来。他们兄弟二人摔在一边都只受了轻微的皮外伤,反是段少澜运气差些摔下来时被马蹄踢中了胸腹,立时就吐了一摊血出来晕厥了过去。
萧璇被人拦在侧殿外,见了萧珺出来马上迎上前去。
“六哥哥,你伤得如何?”萧璇走近,发现萧珺脸上有血,心中惴惴不安连忙问道。
“哦,我没事。”萧珺连连摆手。“不过是看着唬人的皮外伤,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那大哥人呢?”方才在颐华宫的心安,在见到萧珺面上已然干涸的血迹后,萧璇此时反而担心了起来。“太医院的人来了吗?确定你们都只是皮外伤吗?”
侧殿外萧璇拉着萧珺事无巨细地问,生怕方才传话的人和绿林打听来的详情是有什么遗漏的。
侧殿里两个太医围着还躺在榻上昏迷的段少澜诊治了半晌,才抽出身来跟萧瑜回话。
“段公子身体到底伤得如何?”萧瑜的确是得了风声,在秀女入宫待选前有人会在马场上算计自己,所以事先做了防备。
可他没有想到那人却把手脚动到了萧珺身上去,索性段少澜反应奇快,及时救下了自己和萧珺。
“回大皇子话,段公子身上的皮外伤倒是小事,只不过他被马蹄踢中了胸腹之间,伤了脏腑。”
“可有大碍?”
“好在大皇子处理得当,段公子没受额外颠簸,目前伤势已经稳定,只是暂时不易挪动,需得好好静养月余方能痊愈。”
太医开了药方便退出去按方抓药去了。
“大哥哥。”待侧殿内人将将退尽,萧璇一头闯了进来,冲到萧瑜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好几遍。“你没事吧?”
“我无碍的。”萧瑜看着萧璇紧张兮兮的神色,方才一直紧绷着的思绪总算松弛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回去和母妃说,我和六弟都无碍。”
“嗯,我知道了。”萧璇点头,她歪着头看到躺在后边的段少澜。“那他如何了?”
“受了些内伤还好不严重,不过暂时不宜挪动,需要静养。”萧瑜也回头看向段少澜。“我想向派人去趟镇国公府报信,他至少得在宫里养上一段时间,也得将他的伤情知会他家里一声。”
好在皇子们的居所离妃嫔居住的宫殿甚远,段少澜这个外男住在这里养伤倒是没什么妨碍。
“去镇国公府报信的事情大哥哥不妨交于穗红,她是母妃身边品级最高的女官,也是母妃最得用的人,内外命妇都熟识她的。”萧璇招手示意穗红上前。“事情已经发生了,重华殿暂时可以丢给六哥哥看着,大哥哥去同父皇说下此事吧。”
“依你吧。”萧瑜看着萧璇,头次感觉满身稚气的妹妹竟长大了许多。“重华殿我会托给六弟看顾,你回去陪着母妃别让她太担心。”
萧璇回到颐华宫,柳皇贵妃站在廊下等她。
“母妃。”萧璇低着头走到柳皇贵妃跟前,伸出双手来。“抱抱我好吗?”
“怎么了?”柳皇贵妃揽萧璇入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是你大哥哥和六哥哥伤得重吗?”
“没有,大哥哥和六哥哥受得都只是皮外伤,可救了他们的段家公子却被马蹄踢中至今未醒。”
柳皇贵妃拉着萧璇坐下,细细地问了所有事情。
“你做得很对,既然那个澜哥儿受了伤不易挪动,留在重华殿养伤亦是无碍。左右你哥哥他们居住的宫室离我们后宫女眷的宫室距离甚远,留他下来也没关系。人家的哥儿在宫里为了救你的哥哥受伤,我们是得好好安抚才是。”
柳皇贵妃温柔地对萧璇说道。
“我已经派了母妃身边的穗红去了镇国公府传信。”萧璇说了自己和萧瑜对于此事的处置给柳皇贵妃听。“大哥哥留下六哥哥在重华殿,现下已经去同父皇禀告此事了。”
“好。”柳皇贵妃目光流转,起身颔首说道。“你回去自己殿里吧,我得去趟昭阳宫。”
“母妃去昭阳宫作甚?”萧璇不解问道。
“虽说出事的是与镇国公世子不和的二房,但是明面上还是皇后的侄子为你两个哥哥挡了灾。”柳皇贵妃唤人为她整妆。“我如果真的安坐在自己宫里任事不管,反倒不妥。”
“母妃你是要去向皇后娘娘请罪吗?”
“说不上请罪,可怎么说受伤的人是镇国公府的子弟,我必得亲自过去一趟。”柳皇贵妃坐在妆台前,面色沉凝说道。“你好好回去自己殿里吧。”
柳皇贵妃整理好了后,便起身匆匆离了颐华宫朝着昭阳宫去了。
萧璇定在门内看着她离去,突然腿一软朝后倒去。
“二公主。”柳菽芙正带着人走过来,见状赶着上前扶住了萧璇。
“姨母。”萧璇看向身后牢牢扶住自己的柳菽芙,眼睛一眨,豆粒大的泪珠儿落了下来。“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