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峰,栖凤崖。
巨石嶙峋,高不可攀,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若不是眼前的窈窕佳人翩然起舞,韦君怕是在此处坐上一时半刻都会紧张的冷汗直流。这流波域的名山大川,比之人间世俗中的景区可是要险上多少倍的,世人都言无限风光在险峰,个中道理,此刻自己见到了才真正明白。
此刻的韦君已无暇顾及太多,自从自己醒来后,便一直在这里,而眼前的佳人,却长剑从未离手,独自一人傲然矗立在绝壁之巅,目视远方,留给自己这样一道孤傲的背景。
见自己醒来,也只是回头微微一笑,素手一挥,便迎着崖上清风舞起剑来。
韦君心中一阵苦涩,却无法言表,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这绰约的风姿,这绝世的剑舞,一身蓝衣迎风飘扬,轻灵飘逸的裙摆仿若九天仙绫,阵阵长鸣从仙剑中传来,似是诉说着主人心中的凄苦,这一刻,韦君竟呆呆的看痴了。
有那么一阵恍惚,韦君真想上前抱住这孤单而落寞的身影,只是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
“百灵……”
许久之后,蓝衣女子长剑一收,如青松般傲然矗立在崖边,清风徐来,长裙列列飘扬,真若九天仙子一般。
转过身,蓝叶朝着韦君淡然一笑,方才的肃杀早已随风而逝,此刻佳人回眸,却是灿若春花。
“哥,我舞的剑美吗?”
“嗯,美,简直像天仙一般!”
“咯咯,哥,你还记得吗,在神龙域中第一次见我时,你当时可是叫我’神仙姐姐’的。”
韦君一阵愕然,往日种种如浮光掠影,瞬间飞过眼前,掐指算来,也才三月有余,居然经历如此种种,怕是有些人一生都经历不到的。人生如梦,果然让自己措手不及。
“记得,哥怎么会不记得呢,若不是百灵和飞哥出手相救,早已没有此刻的我了,那缕残魂也只是在一时半刻之后便会随风烟灭,还怎么会有这段时间来的种种经历呢。”
“哥是不是见到漂亮的女孩子都会这样称呼人家?”
“呃……”
蓝叶话锋转的太快,韦君一时来不及反应,就这样噎住了。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难怪遇到一个可人儿便命都不要的强出头,看来哥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哦。”
“百灵,那个——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蓝叶是真心还是无意,从她口中说出这些话来,还是让韦君一阵心悸,世间女子都一个人,不管世俗凡人还是天上仙子,就是王母娘娘那样的神仙领袖也一样小心眼的要命,这一点上,活了三十多年的韦君是心知肚明的,于是赶紧解释。
“紫衣师妹与我一位故人有着脱不开的关联,原本我以为二人只是相貌相似罢了,但稍一接触才发现并没有这么简单,她竟然可以说出唯有我与故人二人才知道的诗句,因此我断定她定与故人有关,这才不顾一切出手相助,没想到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哥,你说的故人,应该就是在你房间里的那幅女子画像吧,她是不是叫岫儿?”
“百灵,我……”
二人一阵沉默,气氛略显尴尬。
“哥,给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吧……”
看着蓝叶哀怨而缠绵的眼神,韦君心中一阵恍惚,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轻易便会失神?想是短时间内经历太多,心有不力之感吧。
“岫儿与我是从小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我心之所属的女子,若没有五年前的那场意外,此刻我二人早已结为夫妻,过上神仙伴侣的生活了……”
说罢,目视远天,眼中流出痛苦的光芒。
“我与岫儿生在同一个小村之中,从小便是邻居玩伴,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出游,行同一体,在我们彼此心中,早已默属了对方。
那个时候她也是叫我’哥’,因为比小一直这样叫,很多同学朋友甚至一直以为岫儿是我的亲妹妹。”
说到这里,韦君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让蓝叶看了略微有些失神。
“我们在同一个小学上学,后来到了同一个中学,又同时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到了大学里,已经成年的我们正式确立的情侣关系,一直到毕业之后参加工作,我们始终都不离不弃。
五年前,我二人最终决定正式结为夫妻之时,便也像如此的你和我一般,外出旅行,却不想这一次外出,竟成了我二人天人永别的结局……”
说到此处,韦君怅然若失,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因为痛苦显出一丝狰狞。
“是我无能,救不了她,是我无能……”
说着说着,竟然哽噎起来,片刻之后便已泪流满面。
蓝叶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强而执著的男子,脸上的忧伤同样如雾般笼罩着双眸,那抽泣的肩膀显得那样瘦小,让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过去轻轻抱住他。
“岫儿就是在我眼前,被那几个流氓玷染的,我却无能为力……百灵,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无力,那种苍白,那种恨自己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的绝望……”
蓝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轻走上前去,抱住韦君的肩膀,微微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后来……后来岫儿便与我不辞而别,留下一封信说她要去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我知道,从此我二人便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这些年来,我心如槁木,早已对人生不存半点留恋,只此父母尚在,未尽人子之责,才一直苟活至今,所以对我而言,什么修真求道,什么长生不老,都不过尔尔,我只求平平淡淡,家人康健,无牵无挂之后,便随岫儿去另一个世界了……”
韦君就这样一个人说着,蓝叶就这样静静的听着,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让自己心如刀绞,仿佛灵魂深处都在同他一起哭泣。
“直到在参天峰上,不经意间看到紫衣师妹容颜的时候,仿若天人般,早已如死灰般的心境突然间看到一丝光亮,追寻之下,竟发现她居然记得我和岫儿二人无意中所作的一句短诗,由此我才断定紫衣师妹定与岫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不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一定能在她身上找到关于岫儿的线索,或许,岫儿此刻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