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那身明显炫富衣着的吕浮生受到的待遇明显比其他人更好,刚一入门便有两三个小厮上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吕浮生当成财神爷供起来。反倒是一旁的小陈安收了冷落,不过此子也并不生气,倒是乐得清闲,跑到门外坐在门栏边向外望着票号对面搭的面摊,观察一只小白狗摇头晃脑的在等着谁吃剩的东西。
在票号工作的小厮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衣着样貌便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钱,吕浮生在这些小厮看来绝对是一只大肥羊,手指上的戒指能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那帽子可是一整张上等貂皮缝制的,绝对没经过切割,还有金项链佛珠手串这些配饰哪一样不是有钱人的象征。
屋内的吕浮生摊坐在待客用的椅上,摘下头上的那顶貂皮帽子放在桌面,翘着二郎腿一直晃悠。在夏日正午行了一路的吕浮生虽在一品楼喝了几杯热茶,可还是口干舌燥,问了句身边簇拥的小厮有没有水,小厮脚底也快,不一会便拿来一杯凉水,其内还奢侈的放上几块冰。
将冰水接过来一仰而尽,“哈”的舒了口气,顿感胸中的燥热也随之排出。
从票号柜台后缓步走出一名身着暗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手拿着一把铁制算盘,打起来能发出“夸夸”的巨大声响。上下打量一番,留给吕浮生最大的印象,就是中年男子的两撇八字胡,看起来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精明人。
这八字胡中年男弓着身子带着职业性假笑,向瘫坐在椅子上的吕浮生奉承道:“这位爷,我一看您便觉得您相貌不凡,必是那达官贵人,不知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啊?”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先夸上一番绝对不会有错。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果然金融行业的人对于只要有钱就是大爷的理论绝不会变。
一手将水杯递还给身边左右围绕的小厮,一手盘着身前绕了三圈的金项链,满脸写满了财大气粗。进入演技模式的吕浮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粗声粗气吼道:“老铁啊,俺从冰渊国来这嘎达做买卖,但还没选好什么项目,我带着的那么多本金也没地搁,要是被那些起了歹意的贼上盯上了,俺可咋整啊,听人家说这票号可以存钱,有这事么?”
一听吕浮生说的这些话,八字胡中年男心里可乐开花,这绝对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不坑他都对不起自己安阳票号一把刀的名号。
“当然有的,只不过需要支付一笔费用,也不多,每日需一百两黄金。”
八字胡男两根手指交叉比出一个十字。
“啊,这个嘛……”八字胡男听吕浮生语气有些犹豫,感觉对于这个土包子下手有点狠,自己的要价不该开这么高。马上开口道:“爷,这几日有店庆,只需五十两黄金。”
“啊,这个嘛……”
八字胡男虽然降到五十两黄金,但从眼前土包子的语气中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要价超过了此人的预期,莫不是自己走了眼,眼前之人景如此小气,有些不太高兴道:“二十两黄金,不能再低了。这可是博安城最低的价格。”
在金本位的金融制度下,金银的开采速度要远远低于生产力的增长,这也导致了货币体系的通货紧缩,简单来说金银的价值是一天比一天值钱。不同于前世的每个国家都有印钞票的权利,可以有效的控制货币量的发行,实行管控市场上通货膨胀率的涨幅。因此在苍蓝大陆还处在金本位的情况下,票号对于存款的处理方式,是不会利用存款率来去吸引存款,反而会收取一定的保管费。人们为了方便动用大资金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钱存入票号当中。
向票号存入金银可换取在任何分票号兑换的银票,所以在金银运输到各个分票号的过程中需要产生一定的保护费用,这也就是征收保管费的由来,而那些还未曾兑换成金银的银票,就代表有实际的金银存在票号之中,票号便会把这些存在票号中的实际金银放贷给其他需要的客户,再征收一定的利息,票号在这种运作模式下总是稳赚不赔。
毕竟安阳国只有一家国有票号在运营,正处于保护本国票号行业,禁止其他票号进入到本国的阶段,这不允许进入安阳国市场的,就包括陌上小店开设的全大陆最大的宝荣票号。
“啪。”狠狠的一拍桌子,把自己的貂皮帽子都震了起来。
站起身来表演着兴奋状态的吕浮生乐的嘴都咧到耳朵根,紧紧握着八字胡男的双手道:“老铁啊,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真便宜啊,别二十两,就一百两的保管费。咱也不能让老弟亏本啊。”
头一次遇到这种上赶着受宰的客户,有些不知所措的八字胡男不知该乐还是该哭,乐的是眼前这肥羊真好宰,哭的是后悔刚才第一次价格开低了。
被捏的手痛的八字胡男也不敢多言语,只能接着话说道:“这位爷您可真敞亮,一看您就是玉皇大帝转世的贵人,那您看什么时候您能把钱送过来?”说话间隙,八字胡男默默把手从吕浮生紧握中抽出来,真他娘的疼啊。
“明日一早你推开这门啊,就能瞧见我那些个小黄金。”
刚做成单一百两保管费生意的八字胡男,虽然手被捏的有些疼,但赚钱的喜悦在脸上可是藏不住的,一个眼神示意左右小厮,便立刻有人端上来份合约等着吕浮生签字画押。
重新戴上那貂皮帽子的吕浮生接过合约细细观瞧,看了有一项条款不甚满意开口言道:“过来,小胡子。你这条款之上可是写到需要确切写下取款的日期?”
被吕浮生随口起了外号的八字胡男也不生气,毕竟顾客就是上帝,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的爸爸。应声答道:“自然,这样我们也好方便计算这保管的费用。对了,您可得看仔细,上面写的可是保管一个月便收取一百两黄金。”
“哦,我还以为一天一百两黄金呢。可是我虽然想来博安城做点生意,可眼下却未定下来具体要做些什么营生,咱们能不能改一下,就改成保管一日便收取一百两黄金,但我拥有随时可来取款的权利。咱不能让老弟吃亏了。”
八字胡男只听得见一天一百两的保管费,眼睛冒着金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预估会存多少天?”
“暂时还没想好,但百八十天还是有的。”
一听百八十天,那可是上万两黄金的收入,此时哪个傻子才会不答应,急切拿过来吕浮生手持的合约道:“好,这合约马上就改,马上就好。”连说两次马上,定然能看得出此时这八字胡男是有多迫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新的合约便已经拟好,墨迹尚且都未干透。合约其上写到的重要条款更改为从次日黄金运达安阳票号算起,保管费一日一百两黄金,直到取款日期截止,客户拥有随时取款的权利,双方若有一方违约,十倍赔偿,童叟无欺。
“好,好。”抑制不住喜悦神情的八字胡男提起合约旁的毛笔在一旁小厮嘴里润了润,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姓名,再沾朱砂印上自己大拇指的指纹。吕浮生也照着八字胡男的流程签字画押,一式三份,一份留于安阳票号之中,一份由吕浮生保管,最后一份送与苍蓝大陆所有票号,联合起来组建的票号联盟中备案。当然所谓的票号联盟是由吕浮生在陌上小店控制的安荣票号背后提出来的想法,并实际性联合其他票号一同组建用于保护票号及客户的利益的组织。
眼看这笔生意正式达成,八字胡男很关切的问道:“爷,您这是要怎么回去啊?刚到博安城相必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本票号备有马车可送您回家。”
“我与表弟还要在别处逛逛,不必麻烦你了。”吕浮生连连摆手,随意找个理由便把八字胡男的善意推脱出去,此时还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具体住处。
八字胡男施礼嘱咐道:“那您可切记别过了时辰,本国宵禁甚是严厉,若是误了时辰,坊门便会关上,到那时候可是去不了其他地方了。”
在众人恭送下走出票号的吕浮生拍了拍正看入神的小陈安的肩膀道:“回家吧。”
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小白狗的陈安抬头看了眼吕浮生,点了点头,起身跟吕浮生要了几个铜板,在对面的面摊买了几片肉倒在地上,也不管小白狗有没有吃上,径直跟在师兄身后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归了客栈的师兄弟二人随意点了些吃食,叫小二送到客房。
吕浮生在楼下吩咐客栈掌柜明日将十辆马车上的货物雇人送到安阳票号总部耽搁了些时间,便让陈安先行用餐。先吃过的小陈安坐在吕浮生床上掏出自己的狼豪毛笔记录些什么。
才进房门的吕浮生在铜盆中净手后,坐在桌前端起小陈安留给自己的那碗米饭,夹了几筷子酸辣土豆丝入口。纵使如今已不是前世,吕浮生还是保留了饭前洗手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