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大陆某一处破落的村庄,烈日当空,陌上青草伏在道路两侧。三辆马车在村口的土道上驶过,扬起漫天的尘土。
数十位赤裸着上身带着遮阳草帽的汉子,额头挂满了汗水在田间耕种,田边几个孩童费力的提着几桶刚打上来的凉快井水,送给还在田里忙活的家人解渴。
几只乌鸦落在稻草人肩上,啊啊的刺耳叫声宣示着早已看破人类还用稻草人来吓唬自己的低端伎俩。
隆隆的声响让农田里的汉子放下了手中的农具,望向行进的马车,只一眼便皆跪伏在田地内。只因其中一辆五骊马车太过于显赫。
前面两辆用黑色漆布覆盖着货物的马车,所行过的土路被车轮压出深深的沟壑,两辆载货马车前的四匹骏马嘴里哈哈冒着白气。足以说明这马车上的货物有多重。
而在那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之后跟着一辆极尽奢华的载人五骊马车,马车的顶棚是用带有金丝线的红色绒布织造,舆上两旁的轸也皆是用民间最奢侈的黄花梨所制。车厢内空间宽阔,其间端坐一位身着紫金绸衣的贵人。
贵人使劲的嗅了嗅黄花梨独有的香气,紧张的面容才得已舒缓了些许。抬手打开面前的香炉加上些许熏香使车厢内的香气变得更加浓烈。
贵人向车厢外的恭候的下人沉声问道:“为什么还没到,此事可万万不得耽搁。”
车厢外身着绿色绸衣的下人梳着整齐的发髻,平时因总跟随贤王出入各种奢华场合,也渐渐养成了注重仪态的习惯,一个下人能身着绸衣也说明此人有多受主子喜爱。
但此时却吓得面如死灰,贴伏于车板上向贵人禀报:“回贤王,方才不清楚此村道路,那小店是在村口东头,而我们错行至村口西处。小的万死。”
车内端坐的贤王眉眼微皱,有些怒道:“知道便好,待此事毕。回去领三十棍罚。催促车夫再快些。”
下人听得往日温和的贤王今日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暴怒,此时也不敢再有任何辩解。只得右手搭左肩行礼道了声:“安。”
下人立刻从贤王的坐驾上侧身跳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一边的青草上。也顾不得身上的泥土和零落的头发,赶紧爬了起来奔到最前面的载货马车旁便跳了上去。
一跳上车,下人的脸色便从贤王面前的唯唯诺诺变得盛势凌人。杂乱松散的头发上插着几颗青草显得有些可笑,下人也顾不得往日的仪态。狠狠的一耳光抽在车夫的脸上道:“你这天杀的狗奴才,你们的过错还要让我来背,贤王已计我三十板罚。我如果要受罚,你也别想好过。”
车夫捂着有些略肿的腮帮辩解道:“小老儿万死,只是这村子虽然是在我国境之内,可却没多少人知道,若不是贤王非要来此,小老儿这辈子也不可能踏足此地。只是些小错。”
下人心想这车夫真是不通世故,辩解多了也不过只是多讨打罢了,况且车夫在自己面前越是辩解越显可恶。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从另一面抽在车夫脸上道:“你这奴才,狡辩还怪罪在贤王身上。待此事毕,回府之后我便告知贤王,你等着被罚吧。”
车夫捂着双颊有些委屈,又有些无辜的不敢在多加言语。只得把自己的气撒在前面呼哧呼哧奔跑的骏马身上。车夫高举马鞭狠狠的抽在拉车的骏马身上喝道:“架。”
骏马身上吃痛,便要快行几步,奈何身后的货物实在太重怎么也加快不了步子。又引得车夫数辫落下。
这处破落村庄的东面村口。陌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处茶摊,说是茶摊,其实也不过是一间草房外搭了几张桌椅以便路过的行人歇歇脚喝点水。也并没什么好茶。
村子里的村民自然不会多花上几分钱在这破烂茶摊上饮茶。而此村在安阳国内又地处偏远,算不上是什么交通要道,几乎没赶路的人从此村经过。此间茶摊平均每个月也仅仅只有七八个客人。然而来过此间茶摊寥寥的客人都是达官贵人,身份显赫。并且还是费尽心思寻来此处。
起初对于突然出现的外来茶摊,村民还以为茶摊卖的是什么绝世珍品的茶水才能吸引来客人。
村内有几个好奇的孩童曾躲在茶摊周围的柳树后面,偷偷的望着那些达官贵人在草房外的破烂座椅上,喝着的是不是散发着金光的茶水。但却失望的发现茶杯内的茶叶,便是最普通不过的碎茶叶末子,连自家种的茶叶都不如。
当茶摊老板发现这些在远处偷望的孩子后,回草房内拿出来的那些送给孩子吃的小茶点却异常美味,还告诉这些调皮的孩子没事可以常过来玩,顺便吃些小点心。
此后脸上总算是挂着笑容的茶摊老板,在村子里孩子们心中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也是那一日起,村里孩子们平日没事时总爱来茶摊吃茶点,茶摊老板为人和善,闲来无事还会教这些孩子一些简单的文字和诗词。
村民便更敬重这个外来的茶摊老板,谁家多做了些肉食也会差孩子送给茶摊老板享用。
此时,茶摊外一名少女拿着块洗的发白的抹布,不耐烦的擦拭着一张缺了角的桌子。草房门旁靠着一张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陌上小店”。
少女身着蓝色丝绸薄纱襦裙,二八年华的容颜。精致的五官虽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也显得落落大方,一打眼便瞧得出肯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此时这位大小姐却在这间茶摊当个店小二。
少女在烈日下擦拭着破桌,不多时额头便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小巧细白的双手擦拭桌子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使劲的把抹布扔在了地上。
“老娘我不干了。登徒子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说我能修行,我能成仙么,现在我都在这干什么啊,我都擦了一个月的破桌子了。你要喜欢,我叫我爹给你买一百张桌子。”少女瞪着大大的杏眼向草房里的少年怒喊道。
一身道袍的少年推开木门,走出草房坐在破烂的椅子上,顺手低头捡起了少女刚扔掉的抹布,抖了抖抹布上刚沾染的泥土。
少年略显英俊,只不过看起装扮有些别致,虽身着道袍,右手却盘着佛珠,脖子上挂着一串十字架,身左佩着一把木剑,身右挂着一个麻布袋子。
少年朝少女平静的道:“别急,如预期的话。今日就会有生意上门。”
少女上前一把夺过了少年手中的抹布道:“登徒子,别总打哑谜。有话直说,要是再不讲明白,我就回家不学修仙了,认老爹怎么说我也不学。”
“哈,这大小姐脾气可算忍不住了。这是好事,咱们一派所修的道求的便是随心所欲,今日看来确实可以引你入山了。还有一事,我是有名字的,吾名吕浮生。别老登徒子这么叫我,再说若不是你那日没……”
少女脸上立马泛起了红晕,立马上前捂住了吕浮生的嘴,阻止了吕浮生将要讲下去的话。
又意识到这动作有些过于亲昵,立刻松开捂住吕浮生嘴的手,娇嗔道:“哼,就是登徒子。还使唤我擦了一个月的桌子,这茶摊别说客人,便是这条路连个行人都很少见得。赔死你。”
吕浮生有些不高兴道:“楚文萱,你说我登徒子我忍了,但如果你再乱说赔钱,我可定不饶恕。”
楚文萱看到平日里笑嘻嘻的吕浮生第一次漏出严肃微怒的神情,有些吓到。从小被宠坏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也顾不得其他,大吼道:“不饶恕我又能怎样?有本事你便打死我。”
吕浮生虽不高兴,但也不会因言语上的小事去欺负还未入门,只是名义上的师妹。吕浮生只好扶着额头有些头疼以后怎么和这个大小姐相处。
恰巧,远处尘土飞杨。马车行进的颠簸引起车身上货物颠簸引起的声响远远传来。吕浮生嘴角漏出一丝坏笑向楚文萱道:“等着瞧好吧,这个月可算开张了。”
贤王马车终于在陌上小店门口停下,最后一辆奢华的五骊马车上跳下来一名布衣下人,趴伏在地面上。车前女婢缓缓拉开车厢前的幕帘,车厢内的浓香散发而出。
贤王一脚迈出踩踏在下人的背上,缓缓下了马车,贤王身材本就臃肿,结结实实的一脚必然有些力气。贤王脚下的下人被踩的痛苦不堪,面目狰狞却也不敢出声,只得让头更低几分,用牙狠狠的压住袖口。待贤王完全下了马车,脚面离开了下人的背时,下人右手搭左肩喝了声:“安。”
贤王下马后一旁女婢微微退后,一开始在车上被记三十板罚的绿色绸衣下人想要上前搀扶贤王。贤王一眼瞥过去瞧见下人失态的头发和满是泥泞的外衣,用力甩开搀扶道:“平日里我是怎样教你的,在外要有仪态。回去后你便不要再留于府上,领上些钱便回家吧。”
绿色绸衣下人一听此言,跪伏在土路上死命拖着贤王的裤腿带着哭腔求道:“小的万死,小的自小便卖身于王府,哪里还有家。但愿主子念旧情留下小的。”
贤王也不愿再听下人的哭诉,况且今日见的人还在茶摊外的椅子上向这边张望,显得自己失了分寸。摆摆手示意两旁近卫架走还在地上趴伏不起的绿绸衣下人。
近卫上前用刀鞘狠狠的打在下人脑后,受到重击的下人脑后被打流血,一下便晕了过去。近卫右手搭左肩行礼,而后晕倒的下人就被近卫拖到土路旁的草堆里,没人会去管他的死活。
一旁女婢赶忙上前整理王爷刚被弄乱的裤腿,王爷漠然言道:“狗就永远只能是一只狗。”衣冠重整后,贤王信步上前来到茶摊之前。